老实说,我现在很害怕。如果你和我一样,跟一个会使九阴白骨爪和一个会放十香软筋散的女人一起生活的话,你或许会比我更害怕。
一切都从三年前的那天开始,不错,就是我和杨左使最后通信的那天。芷若突然提了铺盖,在我门口出现,她要我做的那一件事,就是要让她搬进来和我一起住。
她娇笑道:“这样总不算违背侠义道吧?”我无语,奇怪的是,敏妹也没说甚么。当然,除了铺盖之外,芷若她还带了一条毒龙银鞭,和一大包霹历雷火弹。她又娇笑道:“喔,那没甚么,不过是记念一下我从前当掌门人的日子罢了。”
老实说,那段日子是没甚么好记念的。
从此之后,我照样替敏妹她画眉,但每次画眉时,芷若都会在傍边冷笑边登眼,我也不得不暗中运气太极劲,以防她一个雷火弹打过来。为表公平,我每天早上也会替芷若涂胭脂,那时我便要拿银针试试那些胭脂水粉里有没有混进了些七虫七花膏之类的毒药。
那时我才庆幸年轻时学过几年医道药术,多谢胡青牛,多谢王难姑!
三年之后,我替女人化妆的本事,已可算得上海内独步,于是我便到市集里摆了个小摊子,专门替广大妇女修面上妆,二十文钱一个。城里六岁到六十岁的女人,都知道“猪肉挡傍画眉的张相公”是谁,能够服务群众,我很高兴。那摊子生意很好,虽说不上是日进斗金,日进斗铜是差不多了。
但到了后来,来的客人渐渐减少,最后一个也没有了。我奇怪,便找了个老客户李七婶问问,七婶对我说,有一天她修面回家后,家里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尼姑,在大肆破坏一番后,便对七婶说:“从今以后也不准在去光顾那个姓张的!否则此剑便是你的榜样!”说罢七婶拿出了两截断剑给我看。
峨嵋派的剑唉。
我再跑了几家人家,情况都差不多,不过去捣乱的不是尼姑,就是蒙古骑兵。那两个女人醋劲也太强了吧?无可奈何的,当天我便把摊子收了。
对外如此,对内的火药味也一样浓烈。
有一天敏妹脸色惊惶的来对我说,她也很害怕。我问他怕甚么,她说她看见芷若在后院狠练降龙十八掌,掌风呼呼的,要我去跟她谈谈,我只有去了。
我道:“芷若,算了吧,降龙十八掌不是你练的功夫啊。”
她娇笑:“不是啊,无忌哥哥,倚天剑里就掉出了这两本秘笈,你说九阴白骨爪不正派,我练降龙掌总算光明正大了吧?”
唉,她口才比我好,我说不过她。于是便教了敏妹几手太极拳,以柔克刚,应该没问题吧?
谁知芷若知道了,便缠住了我也要我教功夫。
我道:“你不是有了降龙掌了吗?”
她道:“人家有无忌哥哥教,我也要无忌哥哥教才开心啊。”当时我真想教她七伤拳,让她先伤自身,才能伤他人,不过,此计太毒了。我便传了她两层乾坤大挪移,那是防守性武功,应该没所谓吧?
当然,教芷若的事给敏妹知道了,她又来求我教她太极剑可恶,这样下去,我一身看家本领都让你们学会了,我还用在这家里混下去吗?
我开始郁闷,开始想念义父,开始怀念当年冰火岛上的日子。不如到少林寺找义父去吧,一起出家也不错,落得清静,他念经时我打木鱼,他挑水时我撞钟。不过不行,这样搞的话,芷若肯定会带了峨嵋派去攻打少林,我好不容易造成的和平气象,不可就此毁了。退而求次,我一个人回冰火岛吧,细想数日,觉得此计还算可行,于是便开始暗中收拾。
带些甚么,不带甚么呢?我想起了当年爹妈在岛上时时要钻木取火之苦,便带了大批火刀火石火折子,还包了一大包内衣裤。岛上的兽皮做外衣挺合适,做内衣则嫌太过毛绒绒,这是我童年的第一手可怕经历。当然,倚天剑屠龙刀是非带不可的,不是我舍不得宝刀宝剑,而是怕留下的话,那两个女人会拿了去互相砍杀,后果不堪切想。当然还有我最爱吃的冰糖葫芦,这一去恐怕也是再也吃不到的了,赶紧买一大包,带了在路上吃。不好,东西越来越多,一个人还真的拿不了
我写了信给韦蝠王,叫他帮我准备一条船,这个月十五号到我家来接我,从此便是壮士一去不复返矣!
月圆之夜,跑路之时。当晚深夜,两个女人都睡得很甜,门外三长两断的暗号一打过,我便把行李往窗外一抛,飞身而出。蝠王早就备好马车,直奔码头。一直走出三十余里,我才放胆朗声大笑。
蝠王陪笑道:“教主好兴致啊!”
我笑道:“能脱大难,自然是好兴致!”
到了码头,但见皓月当空,尸横片地。死的都是船上的水手,却有两个女子走了出来,一个白衣飘飘,一个翠衫黄裙。我已笑不出了。
我道:“敏妹,芷若,好巧啊哈哈哈哈”敏妹道:“哼,你这死鬼,想抛下我们走路?”
我道:“没有啊……我这个这个”
芷若道:“哼,省点吧,我知道你把镇上所有的冰糖葫芦都包下来时,就知道事情不对头了!”
敏妹道:“不错!”
唉,想不到事情竟坏在冰糖葫芦头上。不过这两个女人一生都在搞阴谋诡计,我的确斗她俩不过。
蝠王在我耳边低声道:“教主,怎么办?”
我一直想说“杀过去!”不过话到嘴边,说出来的竟是另外三个字“快开溜!”
我们便开溜了,以我们的轻功,当世是没有人能追得上的。一直奔出了五十余里,蝠王才问我:“教主,溜到那里去?”
我微一沉吟,道:“武当山!”
老实说,太师父今年一百零九岁,我老大不愿意扯他下这塘混水,不过现在看来也没办法了。我们披星戴月,马不停蹄的直奔武当山真武殿,见到了太师父。
我喘气道:“太师父我”
太师父道:“嗯,我知道了。”
我惊奇:“知道了?”
太师父朗声一笑:“人家叫我张真人可不是白叫的。无忌孩儿,知道太师父终生不娶的原因了吧?”
我道:“知道了。”
太师父道:“好,好嗯,莲舟,松溪!你两人各带六个弟子到山前山后把守,一看见有两个女施主到来,便结真武七截阵,使虎爪绝户手!”
两个师伯领命去了。我茫然,太师父狞笑道:“傻孩子,这叫做容情不下手,手下不容情。你以为武当派在江湖上扬威六十几年靠的是一味讲仁义道德吗?你和蝠王都累了,到后院休息休息吧。”
我一直都以为太师父是一个单纯慈厚的长者,但今天看来,他还是有点武林奸雄的味道。今后再也没有见到敏妹或是芷若,连消息都听不到,我搬了上武当山上生活,却又开始有另一种的不知名恐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