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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视角中国

=UN=d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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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第五章 兵不厌诈 李宁虽然有些踌躇,但只一转念,便有了计较,暗忖这又何妨,顺安城此时已经被我军占领,别说二十名武士,就算派二百人跟着我,回到顺安把城门一关,还不一样把他们剁成饺子馅?来多少杀多少,全算我的功劳。 想到这儿,爽快的应允道:“战乱之际盗贼出没,我区区十几骑的确难保安全,正需兵将保护,那就有劳小西将军了。” “啊,这是应该的呀。”小西行长沉吟片刻,回过头来冲着右首一名武士道:“远藤殿,这次还要麻烦你陪明国使者去一趟顺安,可以吗。” 那名武士名叫远藤又次郎,约四十来岁,虽然和小西行长年岁相仿,可和小西相比,他的头发已经略有些花白,看人总是一脸阴鸷的样子。 他本来一直不吭声的坐在旁边喝酒,这时闻令跪起身,转向小西行长行礼道:“请弥九郎殿放心,我一定会护送使者安全返回。”“好,那就拜托了,铃木重秀,你也去吧,带几个得力的手下明天一起去顺安,一切要听从远藤殿的吩咐。”“是,请主公放心!”左首一名三十来岁身材瘦小的武士放下酒杯,站起来行礼道。 李宁心中暗笑,瞧在座的有不少身强力壮,形容彪悍的武士,小西行长却只派这不起眼的一老一少带兵护送,看来他也留了一手,就怕到顺安后有什么危险,如果那样,损失的也不是得力的大将。这般想着更不介意,他那知,这两人实在是日本武士中的超一流高手。 铃木重秀就是东瀛四大忍者中杂贺众的首领杂贺孙一,不但武艺高强,而且以擅使火枪闻名。远藤又次郎更是铁炮术高手,当年在日本内战时期,备中三村家的当主家亲以重兵杀入美作,远藤又次郎奉美作大名宇喜多直家的命令去袭杀家亲,只用了一颗铅丸便瓦解了这一万五千人的军势。 小西弥九郎行长就是在远藤的指导下才学会使用铁炮的,他现在派出这二名强手,也是有着以防万一的意思。众人把酒谈笑,至晚方散。 次日天亮,小西行长一直把李宁送出平壤城外,望着明使一行渐渐远去,城楼上的日本武士、足轻们仍然挤在城楼上远眺着,低声议论着,不肯下城。 小西行长一边回走,一边抬头望了望城楼,见此情景不由的暗暗叹息,看来士兵们的厌战情绪很大啊,也难怪,城外不时有朝鲜义兵出没,截断和后方的联络路线。更因为朝鲜水军的阻截,国内的给养迟迟不到,城里的粮食已经不多了,还有很多士卒生病。以这样的状态,怎么有把握迎战实力未知的大明军呢,如果这次议和成功,或者说,把和明帝国军队交战的时间尽量往后拖延一下,那么,我们就能获得一些时间休整,以图再战。 可是,不知为什么,心中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到底为了什么呢,难道是对明朝议和的诚意有所怀疑吗?这么大一个帝国,如果要作战一定会派人直接下战书的,应该不会用这种手段来欺骗它的对手,嗯,等明天远藤他们派人回来,就可知分晓了……小西行长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遣使言和的同时,明朝联军已经马不停蹄的杀奔平壤,而小西行长此时却仍蒙在鼓里,做着议和成功的痴梦。 ※ ※ ※ 距平壤八十里处,便是肃州,李如松大营所在地。 城内,李如松正和手下众将,以及从义州赶来的朝鲜大臣柳成龙,朝军将领李溢共商攻略平壤的计划。宋应昌并没有同来,而是坐镇后方,调度粮草缁重。 顺安城,在平壤和肃州之间,略靠近肃州,离平壤五十里路程,遥遥与牡丹峰相望。这本是一座小城,只有居民一千多人,因为战乱的缘故,此时城里又多了两千余名从南方沦陷区逃出来要北上的男女难民,在寒冬里,他们实在是走的筋疲力尽了,没有粮食,衣衫褴缕,在这里静静的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拂晓时分,明军先锋一千五百九十名骑兵的突然到来,让这里显的格外拥挤,并引起了骚动,为首的军官头顶铁尖盔,身披连环锁子甲,骑着高头大马,得胜钩上挂着长刀,形容威猛,此人正是辽东悍将查大受,城池实在是太小了,无奈,他将兵马一分为二,一千人驻扎在城后十里的乾福山下,五百人驻在城内,同时派出斥侯前出,侦察平壤城四周的动向,明天,李如松的大军将会来到顺安与他会合,对敌人展开总攻。 明军乱纷纷的进城,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扰民,用不着言语相商,朝鲜民众被士兵们无条件的从房子中赶了出来,在寒风中缩成一团,哭泣着挤在街角。看着这一切,查大受心中略感到一丝歉疚,这有什么办法呢,你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国家,我们是来帮你们收复国土的,不是来作客,士兵们需要充分的休息,然后去送死,去打仗,只有打败了倭寇,才能真正的结束这一切苦难啊。 查大受挑了一间宽敞的大屋住下,有护兵去捉了只鸡,虽然比较瘦,但毕竟是活物,用瓦罐装上,不一时炖的烂熟,香味慢慢飘出窗外,让缩在街角的饥民们充满了遐想,不过,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就着鸡汤,查大受连吃了两碗糙米饭,身上有了些暖意,情绪也好了许多,一边撕着鸡腿一边心里嘀咕,李宁这家伙不知道怎么样了,真有他的,居然抢着去倭营诈和,弄不好连命也要送掉,不管怎样,倭人现在还没有发现我军的到来,明天将是大战的开始,跟着李如松将军,这仗一定能打胜,呵呵,还好有仗打,不然,我这副总兵什么时候才能混到正职啊。 一边想一边吃着,忽然听见脚步声,一名把总跑到屋外道:“启禀将军,城外来了一小队人马,据斥候回报,是从平壤返回的李宁参将,还有二十名倭兵相随!” “怎么还有倭兵同来,是归降的么?既然只有二十人,先让他们进城好了。”查大受闻讯有些愕然,道:“跟我来,咱们去看看!”把鸡腿扔回瓦罐里,将双手在衣角上蹭了蹭,起身按剑向外走去。 这小城里只有一条街,一眼就能看到头,这时城门已经打开,李宁率队缓缓入城,查大受迎上前去,狐疑的望了一眼跟来的远藤等人,向李宁道:“老李,这是怎么回事?” 李宁嘿嘿一笑,翻身下马,上前低声对他道:“这些个倭奴是倭将小西行长派来跟我迎接议和使者的。”他简略的把情形说了一遍,查大受也笑了:“这么说,你是把肥羊带回来了,好啊,大战未起,咱哥俩先立头功。” 同来的日本通译见查大受一身武将打扮,似乎不是想象中的明朝礼部尚书。便问道:“吴大人,这个,这位将军是做什么的呢?贵国的使者在那里,现在可以带我们去见见吗?” 李宁诳哄道:“这位是护送使者前来的将军,一会使者就会接见你们了,不但要见,还要请你们吃饭呢。” 远藤又次郎和和铃木重秀怔怔的看着他二人对答,不明所已。日本通译回头对他俩道:“吴大人说,这位是护送议和使者的将军,明朝大官儿一会就可以见到了,还会请我们吃饭。” 远藤又次郎点了点头,放下心来,听说要吃饭,随行的日本武士脸上也都浮起了笑容。 “来人啊,关城门,把他们给我拿下!”查大受突然厉喝道。随着他这一声喊,身后二十几名护兵抽出刀猛扑上来。守城的兵丁急忙关城门,城上的士兵见状也呼拉拉冲下来五六十人。 “不好,这是圈套,我们中计了!”远藤又次郎大叫一声,拨马向城门冲去,晚了,只见城门“咣”的合上,重重的落上了栓,六七名明军士兵见他冲过来,手持长枪向前乱刺,亏的远藤身手矫健,一提缰绳拉马跃开。 这时近百名明军已经聚在城门附近,挺刀枪向前压了过来,中伏的日本武士们情急中连忙拨刀抵抗,驰马乱突。 查大受想不到敌人如此悍勇,本以为喝一声“拿下”,众兵上前,这二十个倭人就会束手就擒,谁知他们竟敢反抗。不及多想,已然拨剑在手,一剑把面前的日本通译斩倒在地,大声吼道:“不要留,全都砍了!”李宁这时从士兵手中抢过一杆长枪,把身上肥大的官服扯下,也要冲上去交战,可是身前密密麻麻全是人,根本就抢不过去。 这时突然从人丛里“砰”的传来一声巨响,这一声响,把围攻的明军都震住了,不由的向后撤了撤,透过人缝,只见远藤又次郎骑在马上,手中持着两枝黑乎乎的铁管,一支还冒着轻烟。 “都不要过来!”远藤又次郎狂喊着,趁着明军一时怔住的当儿,铃木重秀和几名武士飞身下马,将粗重的门栓摘了下来。另外几名武士倭刀连挥,将阻挡开门的明军士兵劈倒。 “是火铳!”查大受骂道:“他奶奶的,大家不要怕,一根火铳只能放一次,别让他得空儿装弹丸,一齐上啊,砍死他们!” 众军如梦初醒,虎狼般又猛扑过去,城门只打开了一条缝,“砰!”的一声响,远藤又次郎勒马停在门边,冲着扑过来的明军又放了一铳,城门洞里顿时一片烟雾弥漫,趁着混乱,十几骑日本武士拍马鱼贯冲出顺安城,“远藤殿快走,我来挡住追兵!”铃木重秀向远藤又次郎大声道。 “你们走,我来断后!”远藤又次郎把两支打光了弹丸的短铳扔掉,刷的拨出太刀,策马冲进明军队伍里,借着马的冲劲,把四五名明军士兵撞翻,与此同时,三根长矛也扎进了马腹,战马嘶叫着仆倒在地。 远藤又次郎挣起身,挥刀乱砍,眼看不敌,忽然人影一闪,只见铃木重秀和两名武士已经抢到他的身前,一齐出刀挡住来袭的明军刀剑,“快走!告诉主公,这是圈套!” 远藤又次郎人称日本第一枪神,专习铁炮射击术,在日本战国时代那是传奇式的人物,虽然这次做为小西行长的部将入朝参战,其实二人有着深厚的师生之谊,在众将中地位尊贵。大家都知道,小西将军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自己的老师陷身敌营的事实,除非大伙一齐战死。 此时此刻,主公不在,远藤又次郎殿就是主公的替身,如果要死,也要在第十九个武士倒下之后才可以! 见此情景,远藤又次郎立刻明白了众武士的赤胆忠心,感动的几乎流下眼泪,知道多说无益,当下转身向城外冲去,十几骑日本武士正打马在城外盘旋,弯弓与城上对射,当不得城上兵多,乱箭齐发,六七人已经被箭射伤,正在苦苦支撑,见远藤又次郎跑出来,一名武士连忙把他拉上马,众人头也不回的打马往平壤方向狂驰。 城门洞狭窄细长,铃木重秀和两名手下拼了命的挡在门前,几十个明军士兵一时竟冲不过去。查大受气的大叫,众军也急了眼,奋力猛攻,片刻间,两名武士先后战死,铃木重秀虽然勇猛,怎耐只是一个,连杀六七名敌人后自己也是身受重伤,他嘴里喷血,摇摇晃晃的挥舞着太刀犹作困兽斗。 众明军杀红了眼,怎肯容情,发一声喊长矛齐出,把他挑了起来抵在城门上,鲜血像瀑布一样从身上无数个创口中激射而出,铃木重秀大叫一声,呛啷抛了太刀,眼一翻气绝身亡。 查大受和李宁抢出城外,再看远藤等人早已驰出三五里地去,追不得了,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注:在此章说明一下,矛与枪基本上是指一种武器,但二者也有不同,枪的尖刃部比矛更长,作为点攻击武器,枪比矛更有穿透力,在本书里,为了将热兵器中的枪与冷兵器的枪区分开来,一般将冷兵器的枪称之为矛;再比如日本刀按日本说法叫做剑,而按中国的习惯,双面开刃的称为剑,一面开刃的称做刀。日本剑的真正用法与形状都类似中国刀,为了统一用词,不致混淆,书中一概按中国读者的习惯把日式剑译称为刀。) 在肃州的明军大营里,李如松正聚集众将论兵,得到从顺安城传过来的军情后,脸色刷的沉了下来,霍然起身,在帐中来回踱步,少顷,终于忍不住脱口骂道:“饭桶!这个查大受是个草包啊,放着一千多骑兵,居然让二十个倭贼进出本阵如履平地,真是丢脸。” 见大帅发怒,帐下众将均不敢发话,李如松骂了半晌才略消了些气,恨恨的坐下。李应轼趁机上前,拱手道:“大帅息怒,虽然这班倭贼狡诈,逃回了平壤,但并不是说我军瞒天过海之计就用不得了,倭酋小西行长最信任的人是一直办理议和事务的沈惟敬,在下有个想法,不如让沈惟敬再去平壤走一遭,安抚倭贼,说顺安城之变完全是一场误会,我方议和的诚意还是有的,请小西行长放心。” 李如松沉吟不语,想了想道:“这沈惟敬能哄住小西么?说不得他到了倭营反而投靠倭贼,泄露了我军机密。” 李应轼笑道:“此事大帅放心,沈惟敬虽然无赖,却也识得厉害关系,如今我重兵压境,灭倭只在覆手之间,派他去倭营,这是给他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若事成必有厚赏,若反叛国家,就是灭族的罪,谅他也没胆子投倭。” 李如松捋须点头,正要允了,忽听的帐下一人大声道:“此事万万不可,我大明国乃是中华上邦,讲究以德服人,既然动了刀兵,当用堂堂正正之师击敌,才好让倭人折服,用这些诡诈手段欺哄,岂不有失我天朝威仪乎?”
  2. 死85打6有的玩...
  3. 呵呵
  4. 未完待续
  5. 第四章 欲擒故纵 这时脚步声响,从厅外进来一人,只见这人三十五六岁样子,身材中等偏瘦,穿一身宝石蓝的长袍,两撇鼠须,面上带笑,进来紧走几步跪下向宋应昌叩首道:“卑职沈惟敬参见经略大人。” 这那像个军官,倒不如说是个商人更恰当些,李如松心中想着。宋应昌挥了挥手道:“嗯,罢了,这位是朝廷派来的备倭总兵官李如松大人,你们见见吧。”沈惟敬忙又转身向李如松跪倒,“免礼。”李如松冷冷道。 沈惟敬一边起身,一边拿眼偷看这位备倭总兵,见他望向自己时虎目生威,神情严肃,不禁心中打了个突。 “沈将军,你刚从平壤回来,说说倭人的情况,他们是否答应退兵?”“这个嘛,哦——”沈惟敬沉吟了一下,拱手退在一边,道:“卑职前个日子奉石大人之命,前去与倭人讲和,在平壤见到了倭将小西行长,卑职与小西将军谈的甚为融洽,已经说好,两国可以不动刀兵,休战议和。” 听他如此说,宋应昌和李如松均有些发呆,半晌宋应昌方迟疑道:“倭人果然有意议和吗?若倭人如此好说话,我大明又何必劳师入朝,恐怕其中有诈吧,不知他们何时退兵?有甚条件?” 沈惟敬媚笑道:“当初我入倭营时,也存了和大人一般心思,恐倭人狡诈,不肯轻易言和,谁知这位小西行长将军是极好说话的人,态度谦和,言语礼貌,说道幸亏天朝按兵不动,我亦不久当还,以大同江为界,平壤以西三分之二的朝鲜国土尽数归还,也就是说,咱们不用一兵一卒,就能让倭人把已经占领的朝鲜领土退出一大半来,卑职觉得如此甚好,既对朝鲜王有个交待,又免了我大军劳师费饷,然后咱们再以这半壁江山为倚,徐徐图进,侧目江北,或攻或守,皆在我术中,真乃一举两得,两全齐美之策也……” 啪!沈惟敬正说着,李如松猛的拍案而起,低喝一声:“来人,把这厮拉下去,砍了!” “啊?”沈惟敬和宋应昌,李应轼都是大吃一惊,厅下几名带刀侍卫连忙上来,将沈惟敬按住,却是扭头看着宋应昌,毕竟这是经略府,虽然李如松贵为备倭总兵,可还得看本府长官的话头拿人。 “大人且慢!这这,卑职不知身犯何罪,惹大人动怒?”沈惟敬连声喊冤。李如松哼了一声,厉声道:“你这厮若不是倭寇奸细,就是个蠢货,既然奉石大人之命入朝说和,你自是要熟悉朝境地理,大同江在那里,你知道吗?若是答应以大同江为界,三分之二的朝鲜领土将尽归倭酋!我大明军入朝是为了平倭,而不是安倭,好个丧权辱国的饭桶,不斩你还等什么!”沈惟敬本是无赖出身,那见过这个场面,顿时吓的面如土色,说不上话来。 说到沈惟敬的无赖出身,就不得不说说明廷的兵部尚书石星,这位石大人才疏智浅,只因缘逢时会,获得了高位,根本就不通兵法,当他得知日军侵朝,圣上命他派兵平倭时,立刻慌了手脚。他是个好色之徒,纳了浙江人李茂的女儿为妾。李茂有个同乡好友,就是这沈惟敬,沈惟敬在家乡时就不务正业,唯一特长是吹牛拍马,一张利嘴,能说得天花乱坠。他游荡到了北京,在北京的窑子里厮混,与窑子里的大茶壶叫做郑四的交成朋友。 郑四曾经在日本对马岛住过很多年,他将在日本所闻所见,如数家珍的说给沈惟敬听,沈一一记在心头,凭着记意力强,由郑四那里还学会了几句日本话,居然自诩为日本通。石星正想寻找一位通悉日情的人,由于李茂的引见,沈惟敬就将他由郑四那里听来的,再加油加酱的叙述出来,石星听得如醉如痴,认为这个混混儿是位稀有的人才,举荐了给万历帝,明廷于是决定命沈赴日探问日方的真意究竟何在,并以游击将军的名义赴朝,与日方交涉。 沈惟敬骗来这份差事只是为了哗众取宠,捞取钱物,他既不了解日方情况,又不掌握外交原则,怎么能有责任心去研究朝鲜地理和谈判相关知识呢,被小西行长哄骗,也就不足为奇了。 此时被李如松看出破绽,一声厉喝,唬的他魂飞天外,连忙跪地求饶:“李大人饶命,小的办事不力,本当该死,但看在小的也是为了国家办事,看在石尚书的份上,还望饶恕则个。” 李如松是战将,奉旨入朝就是要和倭人打仗,本就不喜听到谈和二字,又亲见这人如此饭桶,心中更气,只是要斩他。宋应昌见状忙道:“还不快将此人拉下去,先下在大牢,待回头慢慢审问,看他有倭人有何勾当往来。”众侍卫答应一声,将沈惟敬横拖竖拽出去。 李如松气犹未平,向宋应昌道:“大人为何不将这厮立斩?” 宋应昌道:“李将军不可鲁莽,此人虽然误事,但毕竟是朝廷派来的,就这么杀了,恐怕不好。”李如松恨恨道:“虽如此,难平我胸中之气。”李应轼见状上前拱手道:“二位大人,在下倒是有一言,不知当讲否。”“先生请讲。” 李应轼道:“倭人虽然狡诈好战,但是由于海上运输被朝军切断,以及天气逐渐转冷,国内运输供应困难,这些都严重影响了他们的士气。据跟随沈惟敬与倭人谈和的随员回来说,平壤倭寇几乎人人盼望早日罢兵言和。只不过依他们的意思,是吃进去的肉不想吐出来,又想休整,又想继续霸占朝鲜的领土。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抓住他们想谈和的心意,先将沈惟敬押在营中,然后仍派人和小西行长接触,告诉他们李大人此来朝鲜,是奉朝廷的命令来和他们正式议和的,让小西行长摸不清我军的意图,然后趁敌不备,大举进攻,将其歼灭!” 李如松想了想,道:“李先生所言果然妙计,只是倭人一向狡猾,不知这次能否上钩?”李应轼含笑道:“在下这是两便之计,我们总归也是要出兵攻打平壤的,上钩最好,就算不上钩,也会让倭人疑惑,更有利我军进攻。” “有道理。”李如松和宋应昌对望一眼,都是暗暗点头。宋应昌道:“那就这么办吧,大军即日拨营前行,李先生,还请你选派精细可靠的人去平壤走一趟,安抚倭人,让他们没有防备。事成之后论功行赏。”李应轼肃然领命。 ※ ※ ※ 一五九三年 一月 平壤 天色将暗,夕阳慢慢的落入地平线,云彩被落日余晖映照的火红火红,平壤城头上,一名四十上下的白袍武士背负双手,静静的看着日落西方。 此人正是日本侵朝先锋军团的军奉行(指挥官)小西行长,良久,他慢慢转身,沿着甬道一步步走下城来,沈惟敬离开平壤已经五天了,至今音息全无,不知这次与沈将军达成的议和书,明朝廷是否能够接受呢?就算是接受了,难道我们就会真的停止前进了吗?这次议和,只不过是要获得一次喘息的机会而已。粮草,军火的补济,士卒疾病的医治,朝鲜义兵的清剿,都需要时间的。既然起倾国之兵来攻,那当然不会只满足于占领朝鲜,东方的大明帝国,才是这次远征的真正目标所在啊。 想到这里,小西行长不禁打了个寒颤,中土,日本人习惯称之为大唐的国家,千百年来虽然朝代更迭,但始终如泰山般屹立在东方,这个庞然大物,略转一转身,落下的阴影都能让日本压抑的喘不上气来。从唐朝起,岛国人就知道对待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帝国一定要言必顺,貌必谦,才能苟安一隅求活,可如今,关白大人居然挟统一日本之威,打起了它的主意,这真是一场豪华的赌注啊,怎能不让人激动,又怎能不让人心生恐惧呢!听说大明帝国已经兵发朝鲜,这次可不会像上次胜的那么侥幸了,帝国的武力倒底如何呢,日本能不能击败他们呢,大战未来之时,一切都是那么的难以猜度…… 下了城楼,小西行长若有所思的向住所走去,或许是被主上的郁闷所感染,身后十几名亲随武士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一个个脸色都是阴沉沉的。突然,城楼上传来一声叫喊:“快看,有十几个人向这里来了,啊,他们打的是明朝的旗帜!”听到惊叫声,小西行长和武士们精神为之一振,又返身回到城头。 “是明朝的使者啊,他们一定带来了议和的消息,快打开城门,迎接使者!”小西行长看的明白,一边下城,一边举起右手高喝道。 城门吱呀呀的开启,十几名骑士缓缓入城,下了马,小西行长带着通译上前,这通译是旅居朝鲜的日本人,明使带的通译是朝鲜人,小西行长本人早年到朝鲜经营药材的时候,也学过朝语,只不过在这种正式场合,做为日方主将,还是要说本国话的。双方的交谈是这样的:小西行长说日本话,明使说中国话;日本通译把日本话译成朝语给明使带来的朝鲜通译,然后朝鲜通译再翻成中国话,往来颠倒,虽然麻烦,可交流倒也勉强可以进行。 明使被迎进官邸,小西行长见这明使不是素来惯的沈惟敬,心中有些没底,试探着问道:“请教阁下贵姓,沈将军这次怎么没来?”“下官吴和,沈将军么,正陪同朝廷来的正使在后面。已经到达离平壤不远的顺安城了,这次朝廷派来的是礼部尚书李如松大人,正式和贵军洽谈议和事宜。” “呵呵,这真是太好了!”小西行长放下心来,高兴的道:“其实么,我军入朝,只不过是因为朝鲜国王素来对我天皇不敬,这次略作惩罚而已,既然大明朝派使说和,我们也不能得理不让人,我当面复天皇陛下,尽量说动两国罢兵修好。” 吴和连连点头,笑道:“如此正好,本来么,我朝是要派大军前来的,幸好沈惟敬将军极力游说,方知不过是一场误会,这动刀动枪的,说来容易,真办起来,又死人又费钱,难道当真要打么?还是和为贵啊。”“正是正是。”小西行长连连点头。 这吴和其实真名叫李宁,是李如松帐下的参将,颇有胆气,别人畏难不愿前来,他一听有重赏,偏偏要抢着来。只不过胆气虽有,咬文嚼字的水平实在有限,小西行长本是个精细人,若是和他本国人交谈,或许可以察颜观色,话语试探,以辨真伪,可是毕竟他不通中国话,又不懂中国事故,只听通译传声,虽然听的别扭,却只当是中华大国的人物就是这般说话,或是翻译人员的水平有限,并无他想。否则不用说别的,单听他这名字叫吴和(无和),就该心中生疑,明白几分。况且明朝礼部尚书这样的高官,又怎么会亲自前来谈和。 李宁也是一样,小西虽然是大将,但却并无资格面见天皇,所谓面复天皇云云,显然是搪塞敷衍之词。二人寒暄一阵,其实都不怎么明白对方说的什么,只是说清楚了一件事,就是谈和成功了,明朝大臣已经来朝鲜签定和约了。 眼看天色将晚,小西行长心情正佳,命摆上宴来,歌舞伎助兴,与李宁把酒言欢,陪座的大村纯忠,内藤如安等日本武将们也非常的高兴,攻入朝鲜已经大半年,水土不服,粮草不济,不间断的作战,他们早已厌倦。如果真的言和,不用和强大的中国开战,或许就可以早些回去和妻子家人团聚,这该多么好啊。 小西行长借着酒劲,笑着对李宁道:“吴大人,如果沈大人也来就好了,你不知道,我们是多么的投缘,当初他来时,我可是用八抬大桥把他迎进城的,这也可以说明,我对贵国的尊重和敬仰。其实日本和贵国,源远流长,我对中土是向往已久了啊,如果有机会,真想到贵国去作生意,作生意,哈哈,我可是内行。听说我国的刀剑,在贵国非常受欢迎,还有许多方物(土特产)可以拿去易市。” “是吗,我也很想到日本去瞧瞧,虽然见过很多扶桑人,可是你们的国家,我还没有去过呢,我看将军风致高雅,不同凡响,能熏陶出将军这样人物的国度,也一定非常的美好吧。” “是啊,最美的,还是家乡,虽然有些夸口,但不客气的说,日本是个非常美丽的国家,有富士山,非常非常的高,恐怕是天下最高的山峰了。说到河,有信浓川,像长蛇一样,要走好几个州才能看到尽头呢。说到人口,大和民族有将近一千五百万人,当然了,因为已经结束国内战乱,我想人口还会很快增加的。”小西行长一边说着,一边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呵呵,好高的山啊,好长的河,好多的人啊,嗯,恐怕我中华就没有这么高的山和这么长的河了,人可能也没有你们日本多,贵国可真是了不起啊。”李宁大笑着说道。 “吴大人过奖了,贵国我虽然没有去过,想必也有很多不错的景致吧!”小西行长道。 “嗯嗯。”李宁随口应承着。心说这厮真是翻肚蛤蟆没见过天,我要是说中华的江山景物胜他千百倍,怕是打死他也不信,等这一仗打赢了倭寇,定要把这家伙捉住关进猪笼里,顺长江飘下去,让他知道中华的河有多长,或是把他从五岳黄山随便一座山峰上推下去,让他知道中华的山有多高。把他埋在北京大街上做垫街石,让他知道中国有多少人,如今且跟他罗嗦什么? 当下无心纠缠,转过话头道:“小西将军,我天朝使者已经到了顺安,不日将到平壤,还请将军早早准备锣鼓锦衣,列队欢迎,以示郑重。” “那是自然。”小西行长点头道,心中暗想了一回,又说:“明天吴大人起程,我派二十名武士护送大人回去,顺便也见见贵国正使,把我的问候带去。然后等他们回来后,我也好知道如何安排迎接事宜。” 李宁一怔,心说这厮好狡诈,这那是派人护送我,这分明是要派细作去查看我军底细的啊,如果让他们探知我大军已到,那李将军和宋经略的奇袭计划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6. 第三章 箭在弦上 十月,明万历皇帝令辽东发兵一万开赴朝鲜义州,协助朝鲜军民抗战;蓟镇、保定各选精锐步兵五千,宣府、大同各选精锐骑兵八千,限五日开赴辽东;参将吴惟忠率领南兵、火器手各三千人,限五日开赴辽东,数万援朝大军在经略宋应昌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跨过了鸭绿江,在义州整兵备战。 ※ ※ ※ 十二月,大雪纷飞的日子,一支两千余人的明军骑兵部队渡过鸭绿江,前往义州与那里的明军主力部队汇合。 “大哥,马上就要到义州了,等汇合了宋帅的大军,就要和倭兵开战了,听朝鲜过来的使者说,倭兵阴狠善斗,火器和刀术俱精,这一仗可是不太好打啊。”一名身材粗壮的武将说道。 “是吗?”为首的将军听了微微一笑,反问一句。 “倭人再厉害,能比得上西北蛮族么?勃拜那么善战都不是大哥的对手,量区区倭寇,算了得什么!”另一名黄须军官自后赶上,不服的插言道:“这次父亲保举大哥为援朝提督备倭将军,定然马到成功,咱兄弟建功立业的时候又要到啦。”先前那武将也笑了:“可惜如樟,如桢他们没来,不然李家兄弟齐上阵,当是成就一段兵家史话啊。” 这三个人是亲兄弟,带兵的将军四十有三,头戴乌金盔,身披豹头环锁铠,青面黑须,虎背猿腰,正是明朝大将李成梁之子李如松,另两人分别是李如柏和李如梅。 李成梁有九子,人称李家九虎将。长子李如松,以父荫充宁远伯勋爵,骁果敢战,授辽东总兵;次子李如柏,曾任贵州、宁夏总兵官,进右都督;三子李如桢,任指挥使,锦衣列环卫,后镇辽东;四子李如樟,任都指挥佥事,随兄如松征宁夏有功,任广西延绥总兵官。五子李如梅,也曾任辽东总兵官;其余诸子如梓、如梧、如桂、如楠皆官至参将。 这时李如松手拈长须,控缰徐行,听着两位兄弟的议论,面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是啊,多年的征战,有些倦了啊,虽然又是一番杀戮,但对武将来说,无上的荣誉总是建立在鲜血和死亡之上,作为大明帝国的守卫者,今次出兵,当报皇恩,为君解忧。正在思索间,忽听的马蹄声响,一名前军小校飞驰而来。“报提督大人,前方便是义州,宋帅帐前参军李应轼先生已经出城来迎接大帅了,既刻便到!” “好!”李如松精神一振,策骑扬鞭,率一众军马踏雪飞驰前去,转过山角,眼前现出一座城池。一中年秀士率十几人徐徐近前,翻身下马,李如松也忙下马迎上。 “李将军鞍马劳顿,辛苦了!卑职奉经略大人之命前来迎接将军。”“先生不必客气,咱们进城叙话。”“请!”二人寒暄数句,重又上了马,大军整顿旗帐,鱼贯入城。 兵部右侍郎,经略备倭大臣宋应昌在义州的府衙,与朝廷配给自己的攻坚大将,备倭总督李如松会了面。明朝的军制是文官统兵,宋应昌深知自己虽是经略大臣,总管明军入朝备倭一体事务,可说到冲锋打仗的事儿,归根到底还得靠李如松这样的战将。 宋应昌呷了一口绿茶,慢慢的用杯盖掠了掠茶花,抬起头来面带微笑道:“子茂将军(李如松字子茂)劳苦功高,去年平定西北,为国家立了大功,真是可喜可贺哦。” “那里,平定西北,全赖圣上洪福,和朝中大臣机议得当,大人夸奖,李某愧不敢当。”李如松矜持的谦逊道。 “呵呵,好啊!”宋应昌见他不夸功,心中甚喜,以前听人说李如松恃宠骄横,今日一见,还算颇识大体。毕竟自己是备倭最高长官,若下级武将执功骄横,那是最难让人容忍的了。 “令尊大人身体可好?”“蒙宋大人垂挂,父亲年岁虽长,精神尚好,身体亦十分的康健。”“嗯,这可好,李家一门皆为虎将,忠心报国,国家有此栋梁,真是幸甚啊。”“大人赞誉实让末将惶惭,我李家父子食君之禄,为君效力正是理所应当,此次出兵朝鲜平倭,大人荣膺恩宠,领尚方宝剑,主持一体军务,圣恩可谓隆极,末将当唯大人马首是瞻,鼓勇杀敌,以报皇恩与大人垂看。” 宋应昌含笑点头:“朝鲜兵微主弱,致令全境陷失,今我明朝大军前来,定当赶倭人下海,复藩邦故土。望你我将帅同心,早日克敌制胜。” 李如松听了赞道:“大人所见极是。倭寇跳梁,怎是我天朝大军的对手,居然不识好歹,屡次犯我边关,此番定当一战却敌。” “噢?请将军说说看,平倭有何良策?”宋应昌这句话压在嗓子眼里半天了,一直找不到体面的机会说出来,此时借机相问道。 李如松闻言一怔,随即心下了然,暗忖,平倭良策,我若没有,怕是这经略大人也不会有什么策的。但若就此说来,又恐他一介文臣不知变通,倚计争功冒进。还是要让他心知畏怯,放手让我用兵为佳。 心里想着,便说:“用兵之道,需得临阵随机应变,明白敌人需实方可,预为拟画非吾之长,倒要请大人奇策指示末将。” 宋应昌哈哈干笑数声,想了想只得道:“这个,依我的主见,圣上灭寇心切,你我断不可在此久延,不如近日起程,督三军杀往平壤,一举灭寇,你看如何啊?” 李如松就势点头道:“如此甚好,末将不才,愿担纲首战!” “好好,正需如此。”宋应昌连连点头。“李参军,子茂将军才到义州,请你把兵部有关这次入朝大军的部署说一下吧,再说说倭兵的情况。” 参军李应轼闻言忙口中称是,取出卷宗上前一步念道:“此次天兵入朝平倭,奉旨行使,兵部总划,以经略大臣宋应昌为主,提督将军李如松,兵分中左右三军。以副将杨元将中军,下统:参将杨绍先率领宁前等营马兵三百三十九名;标下都司王承恩领蓟镇马兵五百名;辽镇游击葛逢夏领先锋右营马兵一千三百名;保定游击梁心领马兵两千五百名;大同副总兵任自强并游击高异、高策共领马兵五千名;标下游击戚金领车兵一千名;共一万零六百三十九名。 以副将李如柏将左军,下统:副将李宁、游击张应种领辽东正兵、亲兵共一千一百八十九名;宣府游击章接领马兵两千五百名;参将李如梅领义州等营军丁八百四十三名;参将李芳春领马兵一千名;参将骆尚志领南兵六百名;蓟镇都司方时辉领马兵一千名;蓟镇都司王问领车兵一千名;宣府游击周弘谟领马兵两千五百名;共一万零六百三十二名。 以副将张世爵将右军,下统:本官并游击刘崇正领辽阳营并开原参将营马军一千五百三十四名;原副总兵祖承训领海州等处马军七百名;原副总兵孙守廉领沈阳等处马军七百零二名;原加衔副总兵查大受领宽佃等处马军五百九十名;蓟镇参将吴惟忠领南兵三千名;标下都司钱世祯领蓟镇马兵一千名;真定游击赵文明领马兵两千一百名;大同游击谷燧领马兵一千名;共一万零六百二十六名,另有续到的蓟镇步兵两千八百余名,应援朝鲜军队三千六百名。我军兵力总计将近四万人。 ” “我曾听兵部说,朝鲜常备兵力不下二十万,这次来援的才几千人,难道真被倭人打光了不成?”李如松皱了皱眉头问。 “是啊,兵败如山倒,不过朝鲜的水军仍在和倭人作战,而且战果不小,在南方,还有不少被打散的军队撤不回来,都进山去了。”李应昌道。“原来如此。”李如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李应轼合上卷宗,又接着道:“倭人此次侵朝,出动的兵马都是在其本国内战中磨砾出的精兵悍将,共计十五万人。据朝鲜大臣柳成龙说,倭兵的火铳尤其难当。与朝兵交战,往往是称之为铁炮军的火铳队伍突前,朝兵的刀剑弓矢根本不是对手,所以屡战屡败。七月初,辽东副总兵祖承训率五千骑兵攻平壤,倭人以六百铁炮军伏于城内接战,一举射杀我军三千余人,至使祖帅大败而归。” “铁炮军这么厉害?不就是火铳嘛,咱们好象也有吧?”宋应昌听了面露诧色,不由的眼望李如松。李应轼插言道:“火铳咱们是有的,不过射程和威力似乎赶不上倭国铁铳,后来南海平倭时,得倭制铁炮数杆,倒是照样仿造了不少。”宋应昌唔了一声,这才放下心来。 李如松听二人对答,面如秋水,不动声色,这时呷了一口清茶,问道:“李先生,请问倭人除了铁炮军,还有甚厉害之处?”“论火器,倭人铁炮军凌厉无比,论刀剑,倭刀之利举世无双,论人力,倭兵虽然以步兵为主,但屡经战阵,非盛平已久的朝兵可敌。” 李如松点了点头,冷笑道:“倭人气焰嚣张,看来无非赖此三长,彼有三长,吾亦有三长制他!”“李将军,到底咱们有什么法子战胜倭人?”宋应昌和李应轼齐声问道。 李如松站起身来,道:“倭人倚仗火铳,我当用大炮破之。倭刀虽利,我当用南兵破之,倭兵虽悍,我用铁骑列阵破之!”“噢?请将军细细说来,愿闻其详!”宋应昌喜道。 李如松道:“倭人倚仗火铳冲锋,我用大炮开路,大将军炮威力无比,倭人一铳只射一丸,我大炮一发,重丸轰彼,血肉焉可挡之?况我军也大量装备了火铳,不见得输给倭人,倭刀虽利,当年戚元帅在时,早已留下专破倭刀之法,称之为鸳鸯阵,南兵久习,当可用之,倭兵虽悍,我李某征战多年,最喜敌人凶悍,敌人越狠,杀来越是快活,此次入朝,我军骑兵众多,倭兵利于步战,我当用马军冲击,定可制敌。” “将军所言极是,若如此,倭贼可破,朝鲜复国指日可待,圣上也可高枕无忧也。”宋应晶拈须微笑。 三人正在谈论,这时门下来报:“游击将军沈惟敬求见!”宋应昌闻言略皱了皱眉,李如松看在眼里,面露疑色。宋应昌摇头苦笑道:“李将军有所不知,这沈惟敬是兵部尚书石星大人特地派来朝鲜和倭人议和的,昨日刚从倭将小西行长处归来,居说颇有希望说动倭人退兵。且让他进来,听他说些什么。” “议和?”李如松听了愕然道:“大军奉旨入朝,正待扫荡倭寇,决战建功,朝廷怎么又打算议和了呢?箭在弦上,岂可不发!”
  7. 第二章 义兵的抵抗 九月的咸镜道,秋风萧杀,日军所过之处,落叶不再是黄色,而是鲜红的血色,一座又一座村子毁在日军的烧杀劫掠中。 山路上,一百多名日本武士正悠闲的纵马向前轻驰,有的鞍上挂着数颗血淋淋的头颅,有的马背上驮着抢掠来的财帛,为首二人头戴头角盔,身披重铠,趾高气扬。其中一个是饭田角兵卫,另一人叫森本仪太夫,他们都是日军左路先锋加藤清正手下的悍将。 “我说,咱们大军一到,朝鲜军望风披靡,早知如此,关白大人只需派加藤将军一人来朝即可完功,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我部进展顺利,不知道小西将军那边现在怎样了呢。”饭田角兵卫一边看着路边的秋景,一边兴致勃勃的向森本仪太夫道。 “他嘛,那个药材小贩,现在又说什么水军新败,中华大明朝又出了兵,补济艰难不可妄动,非得固守待援不可,我猜他八成是在平壤城里享福呢,朝鲜水军虽然厉害,但总得依托陆地补给吧,等我们攻占了咸镜道,断了敌人后路,看到了关白大人面前他还有什么话。”森本仪太夫不屑的道。 “是啊,小西弥九郎那个人,狡诈滑头的很,而且没有义气,想当年如果不是靠加藤将军出兵帮他平定了肥后国天草地方的暴乱,他会有今天吗,可是六月份他和加藤将军在忠州会师时,居然会因为争夺战利品而和将军翻脸;崇尚佛教的主公一怒之下刀劈了小西行长视若神明的天主像,你猜他怎么样?” “到底怎么样了?”森本仪太夫好奇的问道。“这个天主教徒马上拨出短筒铁炮对准了加藤将军,我就在旁边,当时握刀的手都出汗了啊,心想要是他敢开火的话,我就抽刀劈过去!还好直茂殿在场力劝,才没有闹出大事来。”“竟然这样啊,太不像话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真的火并啊。” “就是说嘛,所以从那以后,主公就非常憎恨弥九郎啦,这一次如果大明出兵援朝,正好可以由他挡一挡,吃些苦头。我们现在的任务,是跟随主公荡平朝鲜境内乱民的抵抗力量,为下一步进军中土打好坚实基础。我们未来真正的对手,还是鸭绿江对岸的大明帝国啊。 “没什么了不起的,小西行长不是已经歼灭了上次援朝的明军吗,我看大明不过是只纸老虎,听我父亲说,他年轻的时候追随王直大殿在中国沿海和明军作战,一个日本武士可以对付十几个明朝士兵,这样的对手,又有什么可怕的呢,饭田君,不要庸人自扰啦。” “是嘛,这样就太好了,能够征服我们敬畏了数百年的天朝中国,那怕只是想一想,也是十分令人心动啦。”饭田角兵卫神往的说道。 “放心吧,到那时候,面对无数的金银财宝,中华女子,饭田君怕是要挑花眼了哟,哈哈。” 两个人说到得意处,不禁开怀大笑,似乎日军现在已经站在了北京城头上,用倭刀肆意切划着中国的锦绣江山和人民。 嗖!嗖嗖!突然道边的树丛中锐响连声,紧接着十几名武士惨叫着跌下马去,“不好,有埋伏?”饭田角兵卫一惊,忙滚鞍下马,摘弓搭箭。 “是朝鲜乱民!跟我来,杀掉他们!”森本仪太夫拨出野太刀(长度超过三尺以上的太刀,利于马上使用。),一磕马镫,当先冲进林去,“冲过去,杀棒子!!”百十名骑兵从惊乱中醒过神来,纷纷拨刀挺剑,紧随其后。 “杀倭狗!保家卫国啊!”从树林中跳出数百身着白袍黑帽的朝鲜民众,呐喊着迎了上来,又有六七名日本骑兵被箭和石块击中落马,可是瞬息间,马队已经席卷而过,“斩!”寒光闪处,森本仪太夫挥剑斩杀了当前的敌兵,看也不看,纵马狂驰冲进大队朝鲜义兵中,一连斩翻数人,杀杀杀!!! 朝鲜义兵虽然被日骑冲的七凌八落,可是仍然手持刀棍奋勇拒战,不肯退后半步。 “倭狗看刀!”森本正杀的性起,一名头戴翅帽的大汉手持长柄镰刀拦住了他的去路。“你是何人?”“你爷李福男!” “好啊,咸镜道的乱民首领,讨死吧!”森本仪太夫大喝一声,将太刀高高举起,催马上前,他使的是日本鹿岛新当流刀法,讲究的是“一击必杀”,刀法本身霸道,加之借着马的冲力,这一刀斩落,直如雷霆万钧之势,不可阻挡! 李福男使的这镰刀也不是随便挑选的,在朝鲜武术中,长柄镰刀自成一路,属于器械流中极有实战力的兵器,李福男本身亦是跆拳术高手,那本领岂能差了,此时见森本这一刀劈的猛恶,不甘势弱,叫一声“来的好!”身子闪在一旁,避开马头,镰刀迎刃而来,铛的一声响,双般兵器相撞,激出点点火星,李福男连退几步,手心震的发麻。 森本仪太夫狂叫一声,拨转马来举刀又砍,李福男奋力死战,两个人斗在一处,太刀对镰刀,这一交手竟是打了个旗鼓相当。 其他的朝鲜义兵可没有李福男的本事,他们大都是当地的百姓和打散了的朝鲜败兵,只是因为不堪侵略者的暴虐,怀着一腔爱国的热血组织起来战斗,虽然一开始打了日军一个措手不及,可此时正面交锋就不是对手了,很快处于下风,日本骑兵在饭田角兵卫的指挥下往来冲突,朝鲜义兵死伤惨重。 “大伙撤啊!”李福男见势不好,心知不可久战,忙虚砍一刀跳出战团,领着残余义兵边打边向树林深处撤去。 “杀掉他们,一个不能跑了!”森本仪太夫厉声喝道,催马紧追不舍,朝鲜义兵都是步战,虽然交替掩护撤退,却始终摆脱不了日军的追击。 眼看日骑兵四面兜围,就要将这股义兵聚歼,突然平地一声巨响,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骑兵连人带马炸倒在地。 “是地火雷!”森本仪太夫惊怒之下,本能的勒住缰绳,战马嘶叫着人立起来。 轰!轰!在朝鲜义兵和日本骑兵中间爆炸声一连串响起,整个树林笼罩在浓烟之中。紧接着几十名黄袍僧侣从树上跳下来,连连拉弓射箭,日军抵挡不住,连忙伏倒,放箭对射。 好一阵,待的浓烟散去,再看林中,只剩下尸体和乱丢的兵刃,李福男和他的义兵都已不知去向。“你们跑不掉的,快,我们马上回城向加藤老爷报告,派忍兵来对付他们!”森本仪太夫恶狠狠的喊道。 已近黄昏,寒鸦啼鸣着掠过山腰,数百朝鲜残兵和僧兵在密林中艰难的行进着。 “知远大师,亏的你带人赶来接应,否则今日一战,我们到底都要被倭人砍了头去。”李福男感激的向一名老僧说道。 并排行走的老僧约有六旬左右,手中提着长棍,鹤发童颜,闻言笑着道:“李义士不要客气,我奉师兄休静禅师之命来接应你们,倭人犯境,守土之责人人皆有,也亏了我有这地火雷之法,此法乃是当年我游历中国时一位奇人传授给我的。想不到今日立了大功,倭人势大,只可智取不可硬拼,凡事还需从长计议。” “大师说的有理,听说明朝已经发兵援救我国,不久大军将至,那时咱们再和倭人决一死战不迟!” “真希望他们早些来啊,全靠他们了,前面就是华能寺,请大伙到小寺暂歇一晚吧,这许多受伤的战士,也需用些药才好。”“大师说的是,那我们就叨扰了。”“不必客气,义士请。” 夜色沉寂,月亮悄悄的爬上了树梢,银色的月光洒落下来,把这山林野寺衬显的格外清幽,疲惫的义兵们横飞竖八躺在华能寺大殿中歇息,大多已经睡去,禅房中亮着微弱的灯光,李福男和知远大师还在低声谈论着对时局的看法,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平静,突然,一声枭鸣,只见从黑漆漆的丛林中闪出十几个蒙面黑衣人,极快的扑到山门前,紧接着林中呼拉拉冲出一片黑影,足有六七十个。 “什么人?啊……”门前放哨的义兵大惊,刚要呼喊示警,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已被迎面掷来的飞刀刺中脖颈,哨兵闷哼着抛了扎枪,栽倒在地。一招得手,蒙面客们脚步不停,手提长刀撞开山门,一拥的冲进寺去! 李福男与知远大师正在禅房密谈,忽听的外面大殿上喊杀声一片,正不知何意,脚步声响,一名僧人跑进来急急禀报:“方丈师傅、郑爷,不好了,倭人偷袭,已经杀入寺来了!”“有多少人?”“黑暗中看不真切,估摸总有百十人。”李福男心中稍定,与知远大师对望一眼,心中暗想,虽经白天苦战,损折了不少人手,可退到这寺里的还有三四百之多,虽被倭人占了先机,全力一拼却也不见得就输于他。 “不要慌,来的正好,今晚咱们把这股倭寇吃定了!”李福男说罢振奋精神,抄兵刃冲出了禅房。 知远大师暗忖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此番来袭的敌人定然十分的扎手。想到这儿不敢怠慢,回身从蒲团下抽出戒刀,招集了十几名健壮武僧也跟了出去。赶到大殿,只见刀光剑影,双方已经混战在了一处,义兵虽众,竟不是来袭敌人对手! 杀入寺内的这近百名黑衣人,个个手执锋利的倭刀,十余人一伙,分为八九伙,似鬼魅般在人丛中纵横来去,所到之处,义兵挡者披靡,纷纷被砍倒在地,李福男与知远大师见不是头,厉喝一声,双双杀入战团,直扑最近的一伙黑衣敌众,身后十余名武僧挺刀抡棒紧紧跟随。 知远大师奋勇向前,手起刀落砍翻两名黑衣人,当面敌人连忙后退,这时忽的从斜刺里又窜出一名黑衣健者,挺刀直刺知远,知远挥刀拨开,反手进招,那黑衣人“咦”了一声退后数步,将倭刀往怀中一抱,伏身低喝道:“少林刀法!你是中土少林派的高手?” 知远大师提刀跃开,扬眉冷笑:“不错,阁下是何人?”“服部正就!”“正成是你什么人!”“家父大名也是你提的么?”知远大师倒吸一口冷气,怪不得敌人这么强,原来今夜来袭的敌人竟全是‘伊贺组同心’的扶桑忍者! 丰臣秀吉时代,日本忍者中有著名的四大高手:即伊贺的百地丹波、德川家的服部半藏正成、北条家的风魔小太郎,以及杂贺众的首领杂贺孙一。这四人每一个都是名声显赫,武艺超群的人物。 知远大师暗惊之余,不知服部正成是否也到了,如果‘鬼半藏’出马,今日怕是凶多吉少,服部正就也是心中暗惊,这老僧武艺高强,中土大明朝已经兵发朝鲜国,难道少林派的高手也跟来了么,这可大大的不妙。 要知当年戚继光抗倭时,军中颇多武林高手助战,少林派更是其中的主要力量,屡次交锋,让倭人吃尽了苦头,今日竟在此处相逢少林高手,怎能不让他胆寒,又斗数合,见除这老僧外,其余义兵及武僧中并无武功出众的人物,这才心中稍安,他生性残忍,敌人武功越是高强,他越是要杀之而后快,做为一名忍者,获得最大的成就感,莫过于杀掉一个最值得杀掉的对手了。 二人双刀对战,旋进旋退,十几个照面不分胜负,服部正就杀的性起,低啸一声,细长的太刀在手中舞了个刀花,急速碎步上前,快的难以想象,手起一刀斩落! “东赢一刀斩?”知元大师忙吸一口气,大喝一声“呔!”退步横刀,铛!的双刀相碰,激起一溜的火星,服部正就借势变招,太刀划过一道寒光,直斩对手腰腹,知元大师左闪右架,铛铛铛!服部正就纵高伏低,一口气连劈十七刀,这十七刀,若是换了旁人,那地上就得躺着十七具尸体,好个知元大师!六十多岁的人了,身手敏捷此时竟不输于少年,生死一发间手中单刀使开了,竟连接了这十七式杀招! 服部正就叫声“好和尚!”一个空翻退出十余步,身子后退,左手连扬,三点寒星疾射知元僧面门,知元大师忙使个铁板桥,间不容发之际让过暗器,刚起身,服部正就急速碎步又闪电般到了面前,双手握柄“刷”的倭刀斩落!知元大师毕竟年岁大了,这一招铁板桥使的虽好,起身却慢了些,脚下尚虚,百忙中挥刀对攻,扎向他小腹,明知敌人这一刀难挡,竟是要拼个同归于尽! 服部正就只好变招去挡,双刀相交,铛的大响,二人借势跃开,知元大师暗叫一声惭愧,紧了紧手中刀,严守门户,细看对手招路变化。 这时黑暗中双方混战作一团,不时有人中刀中枪倒地,忍者虽然强悍,但朝鲜义兵个个奋勇当先,拼死的搏斗,不肯退却,一时间大殿里喊杀声震天,知元与服部正就斗在分际,服部一刀砍来,知元后退趋避,暗夜中不防身后一名忍者悄悄扑上,手持短刀猛的扎进知元僧的腰间。 知元大叫一声,反手出刀将偷袭的敌人砍翻,服部正就借着这个机会已经欺进身来,双手举刀劈落,一道寒冷的光弧闪过,知元痛哼一声,只看半条手臂已被齐肘斩断,连带手里握的钢刀一并落在地上,热血迸溅! 知元大师强忍巨痛,飞腿踢出,服部正就一刀得手,快速退后,让过这一招,不料知元大师情急拼命,左腿尚在半空,右腿紧跟着飞起,正是少林连环腿的步架,服部正就躲闪不及,被一脚踹在胸口上,扔了刀向后跌去。 周遭义兵及武僧虽然看见知元大师势危,但被强敌缠住不及相救,这时不禁的齐声惊呼,奋力冲杀过来,众忍者也死命向首领身前抢近相护,知元大师咬牙努力向后一跃,如飞鹰掠空,闪出两丈多远,踉跄着扑倒在地,几名武僧忙将他搀扶起来,杀退上前的忍者。 服部正就拭了拭嘴角渗出的鲜血,接过部下递过来的武士刀,挥刀厉喝道:“杀!烧了这寺院!一个也别走了。”闻声早有十余名忍者举火四下投掷,余人持刀掩护,不一时,华能寺中大殿前后数个火头窜起,山风一吹,立时蔓延开来,眼见救不得了。 朝鲜义兵群情忿恨,呐喊着追逐厮杀,战到此刻,虽然有一百多名义兵被杀,但来袭的东瀛忍者也有三十多人战死,另有所括服部正就在内的几十人带伤,见势不利,指挥手下且战且退,伤者先行,精壮者持弓箭断后,忍兵训练有素,箭无虚发,追赶的义兵连珠般被击倒,其余的人只好弯弓对射,无法欺身近战。服部正就率部撤出华能寺,借着冲天的火光夺路而去,另伏下数人刺探义兵的动静。 “大师,你怎么样!”李福男跪在知元大师身前,焦急的问道。知元大师年岁已高,身受两处刀伤后流血过多,此时已是油尽灯涸,闻声挣扎着道:“李居士,你带着大伙和寺众们快走吧,倭人不久定会大举来攻,你们不要管我……向南,快向南!过江找明朝大军去,一定要赶走倭寇!复我……国土!”
  8. 第一章 鏖兵玉浦 一五九二年五月七日上午。 薄薄的晨雾笼罩着朝鲜巨济岛附近的玉浦港,码头上泊着五十余艘荷船(运输船)和护卫战船,港内大批士兵正在向岸上搬运着粮草物资,这是日本第二输送舰队的主力。 “总算到朝鲜国了,在海上颠簸了好几个晚上,终于可以在陆地上好好睡上一觉,小西行长和加藤清正两位老爷这时或许已经打到鸭绿江边了吧,我这粮米转运使,也要加油干才行啊。” 舰队指挥官芥川右兵卫手拄战刀,望着眼前忙碌的士兵们,脸上浮起了笑容。 “快看,那是什么?”岸边几名武士的喊声引起了他的注意,顺着声音,芥川右兵卫努力透过晨雾抬头向海上望去,只见海平线上出现了一群黑点,黑点迅速的移动,近了,更近了!竟是一支庞大的舰队向这里驶来,足有七十多艘,是敌人吗?朝鲜水军不是已经在闲山岛被九鬼嘉隆老爷歼灭了吗?是了,这定是琉球守龟井兹矩将军的舰队远途而来。 “看那旗号,不是我们的,朝鲜人,是朝鲜人的船队!”突然士兵们惊叫起来,这喊声像触电一样,击中了每个人的神经,顿时码头上一片大乱。 不可能啊,他们是从那里冒出来的呢,芥川右兵卫握住刀把的手有些颤抖了,突如其来的战情,让他既震惊又激动。 “朝鲜军没什么可怕的,大家不要乱,赶快上船,让我们去攻击他们!”果然来的是敌人啊,好吧,看我芥川右兵卫的,玉浦海将是你们朝鲜人的葬身之地!芥川心里想着,沉住气,大声哟喝着率众登船拒战。 朝鲜战船迎风破浪,直扑玉浦港,为首的舰上,立着一位头戴宽沿高帽,身穿白衣黑甲,长须飘飘的中年男子,他手扶箭垛,眼神锐利,不顾海风吹面,紧紧盯着从港口内乱纷纷驶出来准备迎战的日船,这人正是朝鲜水军不世出的奇才,全罗道左水使李舜臣将军。 李舜臣自小家境贫寒,母生四子,他在“羲、尧、舜、禹”四个兄弟中排行第三,称作“舜臣”,八岁起就上山砍柴贴补家用,十七岁时当上了狱卒,三十二岁中武举,后来提升为看衙门的下级军官,在国内平乱中他屡立战功,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终于在四十七岁时被委任为全罗道左水使。 李舜臣在水军方面有其独特的见解,当朝鲜陆军仍将刀矛弓箭作为战斗的主要武器时,他已经将火铳、火炮运用到战船上了。李舜臣的存在,是当时朝鲜的大幸,他给侵朝日军带来了长达七年的海上噩梦。 “将军,庆尚右水使元均大人发来旗号,请您放心进攻,他将全力掩护大人的后方,誓与来犯倭酋死战到底!”“是么,但愿如此。”李舜臣眉头微皱,哼了一声又继续注视着逼近的敌船。 “倭船明明在前面,就算敌人真的从后面来袭,元均大人怕也是要掉头先逃的!若非他胆小怯战,庆尚水军怎么会败的那么惨,叔父,我看……”“嗯?”李舜臣脸色一沉,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身后的侄子李莞,李莞忙改口道:“是,将军!” 李舜臣神情和缓了些,“这些话不该你说的,旁边还有那么多的将士,大敌当前,不要扰乱军心!”李莞心中一凛,忙拱手道:“末将明白,请大人恕罪。” “罢了,你看!倭船阵形纷乱,显然没有防备,今日奔袭玉浦,我们无需有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出击,歼灭当面之敌!李将军听令,请你率板屋船(朝鲜主力战船)三艘,去把倭贼战船和运输船分割开,不成功,休来见我!” “是!”李莞响亮的答应着,转身下了帅船,乘轻舟上了自己的战船。迅速升起了象征前锋突击的虎头旗,螺号长鸣,率队直冲向悬挂着长条幡旗的日本船队本阵。 朝军大队战船在玉浦洋面上呈扇形散开,在三艘前锋船后布成三排阵,紧紧跟随。 “是楼船?可恶!快拦住它们!” 芥川右兵卫大叫着,站在座船最高处,指挥着十几艘日本小早船将三艘板屋船团团围住,顿时乱箭齐发,铁炮也频频开火。 李莞指挥的板屋船全长三十米,有箭楼一座,士卒两百人,橹四十五支;配有大口径火铳三十八支、有效射程约百步,以及大量的弓箭飞弩;船体两侧包上铁皮,可以抵挡箭矢和火铳子弹,战斗力和冲撞力在那个年代来说,是非常惊人的。 “倭船围上来了!”“听我的命令,两舷火铳打火,瞄准,齐放!”朝鲜军的火铳分为“四箭、八箭铳筒”,“天、地、玄、胜字铳”等,利用火药助推来发射嵌满铁片的木矢或火箭。这时只听轰的一阵巨响,从两舷箭垛后喷射出两排红光,围攻的日本小战船上顿时惨叫声一片,“火铳手装药,弓箭手掩护!”李莞从容不迫的指挥着战斗。 芥川右兵卫的座船为一艘中型安宅船,日本战船基本有四种:小早船、关船、安宅船、铁甲船。因为日式铁甲巨船航速极慢,只能近海作战,所以出征朝鲜的主力舰多为安宅船,分大中小三号,船上有屋,屋顶有箭楼,士兵可站在箭楼上居高临下作战。 “铁炮齐放!”芥川右兵卫这时拨出太刀指向朝船,(注:太刀是典型的日本刀,具有较大弯曲度,刀身约两三尺长)一声令下,安宅船上三十枝铁炮(日式火绳枪)轰的发射,朝鲜水军皆伏在箭垛后,铁炮子弹打在铁板上砰砰作响,激起白烟一片。 “混蛋,这样下去怎么可以,喷火船,快冲上去开火!”芥川右兵令士兵用旗语指挥着两艘喷火船迎了上去。 日军喷火船装备着喷火筒八具,用来驶近敌船,然后喷出以煤油为主的混合燃料,将敌船烧毁。 “拉开距离,先把它们消灭,再去打倭人的运输船!”李莞大声命令道,朝鲜板屋战船有橹四十五支,一齐摇动,马上把日军喷火小船甩在身后十丈多远,前面阻拦的日本小型战船根本挡不住朝船冲击,连忙逃开。 “听我的命令,船尾火铳点火,放!”只听惊天动地一片响,朝鲜战船猛烈开火,弹丸和飞矢落在日喷火小船旁边,掀起无数的水柱,喷火船左摇右驶,拼命规避,助战的另两艘朝鲜战船也自旁夹击。“完蛋了,要命的快跑吧!”倭船上的士兵绝望的大叫着,纷纷跳下船去,两艘喷火船几乎同时腾起烈焰,很快沉没在玉浦洋中。 这时李舜臣指挥的大队朝鲜战舰已经加入战团,二十艘大型板屋船在前猛攻,五十余艘挟船和鲍作船(中小型战船)自两翼包抄,火铳、弓箭一齐施放。日本水军在朝军精心策划的进攻面前无力还击,纷纷败退。 “右兵卫大人,朝军战船炮火猛烈,数量又多,再这样打下去咱们恐怕是要全军覆没了!”一名偏将上前道。“什么?要我撤退吗?笑话,大和武士怎么可以败给无能的朝鲜人,我坚决不退!”话音未没,数枚火铳发射的木矢击中了安宅船的帆桅,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船上日军见状大骇,在甲板上四处奔窜,乱作了一团。 “大人,船着火了,怎么办!”“这个,看来……我军有必要先行战略转进,等汇合龟井兹矩将军的舰队后,再收拾朝鲜人不迟!”芥川右兵卫脸色苍白,颤声道。 “右兵卫大人英明,足轻小使,快扶大人换乘快船,我军全速回港,向岸上战略转进!”偏将狂喊道。 日舰队在朝鲜水军的猛攻下,边打边撤,不断有受伤的日船冒着烈焰沉入海中,残存船只仓皇退入玉浦港,依托岸上炮火的保护,龟缩不出。 “将军,我们胜利了,倭兵被我们打败了!”“这才只是刚刚开始,”李舜臣放下千里镜,回头对兴奋的部将们说道:“我们要切断倭人的海上补给线,这样,在我国内陆的侵略军才会失去会作战必须的粮食、武器、马匹、火药、草料。下一步,我们要寻机与倭贼主力舰队决战,狠狠的打击他们,为了国家,望众将与我共进退,誓死战斗到底!”“是!”众将齐声应道。 李舜臣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他放眼望着海面上四处飘浮的日船残骸,心中涌动无限豪情:九鬼嘉隆,听说你是日本第一海将,素有海上秀吉之称,不知道你现在那里呢?来吧,我的龟船部队即将练成,让我们较量一下,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英雄! 玉浦之战,从早晨战至下午两时,在全罗道左水使李舜臣将军的指挥下,朝军英勇奋战,大获全胜,歼灭日船二十六艘,已方无一船被击沉!此战是壬辰战争以来朝军取得的第一次胜利,在陆地上战无不胜的日本军,终于在海上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五月二十九日,朝日两军又展开了第二次大海战—泗川海战,李舜臣在海战中,动用了他的秘密武器“龟船”。龟船是朝鲜人很早就发明的一种战船,船身装有硬木制成的形似龟壳的防护板,故叫龟船。 李舜臣改进了龟船的结构和设备,把船身造得更大。每艘船身长十余丈,宽一丈多,甲板之上有厚木制成的顶盖,并且裹上铁板,可以掩护船上水军避免敌人火器投射,顶盖上和甲板旁,装着许多尖锐的大钉和铁钩,使敌人不敢攀登,船头上安装着一个大龙头,上穿两个大炮眼,头尾都装有金属尖杆,必要时可用来撞击敌船。船身前后左右有七十四个枪眼,射手可以伏在内部施放火器。船身两则又各设十支大桨,全部划动,急驰如飞。加上船身很大,可以装载很多饮水和粮食,这使龟船更适于水面久战了。 泗川海战,朝鲜水军驾驶龟船击沉了敌舰十三艘;六月二日、五日,在李舜臣率领下,朝军在唐浦海域再次与日军展开连续激战,击沉九州大名龟井兹矩的旗舰。五日,消灭了加藤清正属下战舰三十三艘。六日,全歼日海军名将来岛通久舰队,当场击毙来岛通久。七月八日,在闲山岛海战中击败了胁阪安治水军,日舰被毁三十九艘。十日,击沉了九鬼嘉隆的旗舰“日本丸”号,并焚毁日舰四十二艘战舰。九鬼嘉隆仓皇逃遁,…… 在朝鲜陆军一触即溃的形势下,朝鲜海军在李舜臣将军的率领下取得了一连串令日军瞠目的胜利,由于失去了制海权,海上交通补给线被切断,加之朝鲜半岛人民组织义兵不断反抗,日军的进攻被迫停止。
  9. 公元一五九二年,也就是明朝万历二十年,李朝宣祖二十五年,日本乱世枭雄丰臣秀吉挟平定岛内战国局面之余威,为着实现自己征服天下的野心,在本国的文禄元年,悍然下令发动侵朝战争,这一打就是七年,日本称为“文禄庆长之役”,中国称为“万历朝鲜战争”,朝鲜称之为“壬辰卫国战争”。 这一年的四月十三日,日军先锋小西行长部一万八千人,乘船七百余只,由对马海峡渡海,占领釜山。继而加藤清正等部相继在釜山登陆,十五万倭兵分道北进,不久即突破临津江天险,二十万朝军全线崩溃。 朝鲜李朝内部党争不断,政权昏庸,在日军进攻面前束手无策,三千里大好江山多半沦于敌手,朝将李谥战败之后,对凶恶的入侵者评价竟是:“今日之敌,似如神兵!” 国王李昖被逼无耐,仓皇北逃新义州,遣使向明朝求援,明朝有识之士也指出“关白之图朝鲜,意实在中国。” 明神宗朱诩钧闻奏淡淡一笑:“倭人弹丸鼠国,早几年犯我海境不逞,今日竟敢复返侵我藩邦?真是不自量力,告诉兵部,就近从辽东派支兵马,把倭人赶下海去。” 日本军队一路烧杀劫掠,不到三个月,连下汉城,开城,直达平壤,在这种险境下,只有时任全罗道左水使的朝将李舜臣仍坚持在海上与日军作战。 七月十七日,辽东副总兵祖承训奉旨率五千明军铁骑奔袭平壤,与装备了铁炮(日式火绳枪)的日军展开巷战,伤亡三千余人,大败而归!日军前锋直逼鸭绿江畔,大明边关危危可及,战报传来,万历帝极为震惊,方觉日本实乃劲敌,于是招聚朝臣廷议,制定了“援朝鲜,存属国,以固门庭”的战略方针,决心派出重兵抗倭援朝。
  10. 灌水!!!严重警告
  11. 看我的如何
  12. ................................涂血中.......请勿打扰.........
  13. 本人的原创!!中国人快来顶!!
  14. 万里长城十亿兵, 国耻岂待儿孙平。 愿提十万虎狼旅, 越马扬刀入东京! 七七事变六十年, 卢沟桥头血未干. 愿借天地英雄气, 不叫倭贼再翻天!
  15. 玩过 感觉不太好
  16. 有的
  17. 2
  18. 灵儿????谁呀????买什么的??
  19. 不要打击人吗 一般就可以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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