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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视角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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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我的朋友们准备在12月13日南京屠城祭日前后,举行一次“关注抗战老英雄--暨访仵德厚老人”的爱国主义主题活动,届时将邀请媒体记者参与,报道,希望借次此活动,引起社会对那些曾经参加过抗日战争,但现时生活却依然贫苦的老英雄老战士的关注,我们希望关注和愿意参与这次活动的网友积极与我们联系(请在回复中告知我们您的联系方式)附《访台儿庄战役最后的指挥官》仵德厚老人,1910年生,今年93岁。仵德厚老人现住在陕西省泾阳县龙泉镇雒仵村,生活清贫。我去采访他,与他同吃同住两周。我们一起放羊,一起种菜,一起聊天。

  让我生气的是,我吃一张饼,他能吃两张饼!

  让我不解的是,喝盐碱成份高的咸水,我天天不正常,他天天正常。

  仵老汉是老军人,所以,每天早晨坚持“出操”,慢走一小时。当然,我在的时候,他一人出操,好让我多睡一会儿。老汉由于白内障,所以一只眼睛失明,尽管如此,他每天都坚持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每天看书两小时。他看书时需要带两个眼镜,并使用一个放大镜。多年来,仵德厚把他的生平一笔一划的写下来,不管是《卢沟桥战役》、《台儿庄战役》《武汉保卫战》《我的苦难人生经历》等等都记录的一清二楚。老汉有严重的前列腺疾病,但是,无钱医治。他吃一种很便宜的药,吃完就昏迷几小时。

  仵老汉虔诚的对我说:“从来没有作家、记者采访我。你来了,是对我国难当头、挺身而出、为国血战人生经历的肯定。我忘不了你的恩情!”

  他居然反复使用“恩情”这个词汇,令我吃惊不已。

  让我感到“凄凉”和“无言以对”的场面是我问他:“你想对在台 湾的黄埔军校同学、中央军同僚们说些什么呢?我可以发表出去。”仵德厚老人想了想说:“我那期黄埔军校的学友都比我年长两、三岁,他们都去世了,没有一位活到今天。”

  仵德厚老人可不一般,在1949年中国解放前夕,他是国 民 党30军的少将师长。因为在抗日战争中仵德厚与侵华日军浴血奋战的英勇表现,国 民政府曾经授予他三枚勋章:甲穗一等嘉禾章,华胄荣誉章,宝鼎二等勋章。不用说,仵老汉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

  仵德厚老人记忆力惊人,他可以清楚的回忆起他1923到1949年23年中他与“战争”的渊源。“五次围剿”这个词汇,我第一次听到。我以前听过“五次反围剿”的说法。那时,他曾经率部在鄂、豫、皖和红军的李先念、刘伯承、邓小平等等打过。我是研究抗战史的,所以,经常打断他的详细回忆。抗战史他说的最清楚,可以倒背如流。这正是我要关注的。

  仵老汉常常用拐棍杵地对两个儿子大发不满:“70年前的事情我都记得,可你们!”

  老汉对中国军队的武器史也是有前所未有的研究,什么“单打一”、“俄国造”、“老套筒”、“马克馨”、“民团土枪”、“汉阳造”、“日本三八大盖”、“美国卡宾”、“一次世界大战枪”、“二次世界大战枪”等等,他都可以连比划带形容的描绘清楚。

  “唉”我一边采访一边在心里在叹息:中国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光媒体人就有几十万。如果采访“内战史”、“抗战史”、“武器史”、“国 军史”、“中国老兵史”的话,我面前这个老头儿是“活字典”呀!内地、台湾的学者们!各地的历史学家们!教育学家们!抗战史研究学者们,难道你们不动心吗?这些老人经历过历史长河中的激流险滩、惊涛骇浪,如今他们已经漂到平和、稳定的水域。你再不把船划过去的话,老人们将化为壮丽山河的美景。

  如果到了那一天,任凭你高喊大声:“嘿--”,“哎--”。能否听到回声,怕也是个未知数呢。

  我分析,再不会有人访他了。女演员漂亮的身躯裹上日本海军军旗的话,也许有人看两眼。但仵德厚已经老了,他即使挥舞什么样的旗帜,也不会有人关心了。

  仵德厚老人有一首顺口溜描绘自己的一生:

  “十五离家六五还,在外流落五十年。儿女养育全未管,父逝妻亡未得见。抗日战争整八年,每战都在第一线!以死卫国意志坚,收复台庄保武汉。半生戎马半生监,两袖清风遣农田。感谢党的政策好,我得温饱度晚年”。

  我看仵德厚前少将的作品有一点象前西北军将领冯玉祥将军的“丘八诗”风格,不过,我没说出口。倒是仵德厚讲了他当师长时,类似的情景。

  那是在1945年8月,他的部队在北平故宫太和殿前接受侵华日军交枪投降时的情景。面对北平公众和列队的日军官兵,孙连仲上将的讲话{念稿}:“------目睹侵华日军在华犯下的罪行,中国人民怒孔了!”仵老汉笑着说:“孙将军是武将,没文化。所以,他把‘吼’念成了‘孔’。哎!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民族胜利之时、扬眉吐气之节呀!”

  我笑着说:“秘书怎么搞的?应该先教教孙将军,先练习练习多好。”

  仵老汉大笑,说:“国 军军纪严明,秘书怎么敢教授上将呢?”

  二

  陕西的八月骄阳似火,关东大地却是碧绿一片。仵老汉拄着锄头把子手搭凉棚极目远眺说:“今年光景好,已经有三 年干 旱了。农 民种地就是靠天吃饭;种子、化肥、浇水,都是钱,可干旱就没什么收成”。我不懂种地,只是详细调查过日本 国农民的生活。日本已经没有城 乡差别,他们的国 策是国 家高价从农 民手中收购农产品。如果和日本 人交流时说:使用“农 民”这个词汇,借以比喻“落 后”,是绝对行不通的。因为“存在”决定了日本国 民思维中没有这种形容落 后的“意 识”。

  仵老汉一边锄地一边念叨:“粮食的收购价提高一点就可以解决农 民的贫 困问题”。

  “小麦的粮食收购价是每斤五角,提高多少才是好呢?”我一边锄地一边问他。

  “提高到一元吧?种子、化肥、浇水,都要钱呢,一斤粮核算用四角一分呢”他说。

  由于天气特别热,干活完回家后,我就站在洗脸盆里洗 澡。仵老汉家没有洗 澡的设备,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应付汗流浃背的。1977年,我在新疆戈壁滩上随部队修铁路,那时,我洗 澡也是找没人的房间站在洗脸盆里。一次地震,全连官兵都跑出去了。一点名,说还有一个在房子里呢!于是,大家都跑来看。窗子和门口挤满了“观众”。这次,我一直在祈 祷,“可别地震呀”。

  我非常关心仵德厚老汉洗澡的问题,因为“洗 澡”和“凉快”有紧密的关系。可是,仵德厚老人却给我讲了一个“热”的故事。这个故事也发生在八月,不过是距今有63年的1937年的卢 沟 桥事 变。

  “当时我是三十师88旅176团三营营长,驻在淮阴板闸一带整训”仵老汉说:“由于我的部队在全军校阅中获得全军第一名,所以,军部发给我营五灯收音机一架,并在全军通令嘉奖”。“7月8日,在收音机广播中听到我29军在卢 沟 桥英勇抗 击日 寇的新闻后,全营官兵义愤填膺,个个同仇敌忾、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请求赶快开赴前线杀敌救 国。”

  “八月上旬,我军奉命开往北平一带参加抗 日战 争。官兵听到这个消息欣喜若狂。当我营8月13日抵达徐州时,正值上海凇 沪会 战中。‘我军击落日 寇三十余架飞机’的号外大喊盈满街头,极大激发了全营官兵的战 斗情绪。战 士们人人斗志昂扬、精神振奋,期望早日开往北平前线杀 敌卫国。在徐州集结完毕,于8月17日乘火车开赴北平琉璃河站下车后,开往房山一带待命。我团奉命在房山东北杨家峪以北高地占领阵地,构筑工事,阻敌南下。我营当日下午占领405,7高地左右阵地。进入阵地后加强工事,天明后,战 斗就打响了。”

  我营阵地左 翼为175团,我们的共同任务就是全力阻止侵 华日 军南下。日 军的战术是先群炮轰击,然后是集 团冲锋。每天轮番冲锋三、四次。而且,日 军不断从后方调来大口径重炮参加战 斗。这一仗,我们一直坚持到九月中旬。后来,我接到命令:‘部队向北平南口方向撤退,掩护汤 恩伯部队向南转移。’这样,我们才开始撤出战 斗。

  我营四个连,官兵621人。撤出战 斗时还剩112人。

  战 斗中战 友被炸飞的人头落在我怀里一次、飞舞来的肠子挂在我军帽上一次、炸断的大腿砸在我身上一次。15天里阵地上是枪炮声滚到一起,震耳欲聋、飞沙走石、血雨腥风。七百多日本 鬼 子战死在我们的阵地前沿,每天都可以听到日 军冲锋或者撤退的鬼哭狼嚎!

  我们营部的阵地上打得只剩下我和通讯员赵怀碧。一发炮弹打来,把我埋了,烟雾弥漫中我听到赵怀碧大喊:‘营长!你还活着吗?’我挣扎着爬到阵地前操起重机枪向冲到眼前的日本 鬼 子扫射。敌人,又被打退了!战友们一个个光荣牺 牲了,在武装到牙齿的外国侵 略者面前,我们全营官兵没有一个是孬 种!”

  让一个老态龙钟的人一下年轻63岁的绝招,就是让他回忆。这是我发现的真 理。

  仵德厚激动的说起他们营几乎每一个人牺牲的情景。他说:“七连彭少飞副班长在白刃战时大喊着、英勇杀入敌群。他夺回日 军歪把子机枪一挺,三八步枪三支。当他拖着伤体摇摇晃晃走回工事前一步,侵 华日 军一发炮弹飞来,在他脚下炸开了。

  仵老汉瞪圆眼珠、从牙缝里滋出喊着:“兄 弟们!上刺刀!跟我上!”--叹为观止 !我一边惊叹,一边拍下录象片。

  “部队撤退了。天天是日本飞机跟踪投弹、扫射。在河北平北县为了阻击日 军南下,我们又与敌人激战两昼夜。紧跟着,我们在山西娘子关南峪车站一带与部分日 军接触。当时,我正用望远镜观察敌情,突然飞来一弹击穿我左手、打碎了望远镜。抗战初期的日本关 东军部队真是训练有素,从我们互相发现到鬼 子端枪射击,连十秒钟都没有”。

  从始至终,叙述牺 牲那么多朝夕相处的手足弟兄,仵德厚没流一滴眼泪。

  “您的故事曾经讲给其他人听吗?”在棉花地里我一边锄草一边问他。

  “没有过”。他扶着锄头把子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如果,我也不来听呢?”我又试探性的问他。

  他无言。

  棉田边上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微风习习,涛声一片。

  三

  九月的陕西,那就是雨的世界,是泥的天堂。渭南市市长被洪水冲走了,《渭南日报》的记者也被水冲走了。虽然市长被救起,但是,记者却永远的离去了。

  天似乎忘记了笑容只会阴沉着脸了,万物好象都失去了生气。我睡的床边左边放了一个盆,右边也放了一个盆。所以,滴水的声音不断。仵老汉的儿子叫仵秀,57岁,他上房去给漏水的地方铺上一些泥。于是,屋内滴下的水就变成了泥水。

  仵老汉有八位孙子、女,他们多数去中国沿海地区打工了,有一位还在中日合资的企业打工。所以,我有房子住。

  仵德厚1976年“改造”成“新人”,那时,国家有政策:所有国 民 党军、警、宪、特全部回家。所以,仵老汉“放回去之后”就去了儿子现在的家。仵德厚儿子家的面积与其他村民一样,有600平方米大小。我看了省公安局发他的《转业证明书》:

  “仵德厚,65岁,现批准转业,享有公 民权。1975年12月15日。”

  我和仵老汉一起走遍了周边的两个村子,这些村子有各朝代遗留下来的古墓和石牌坊。连仵德厚家门前十米远的地方,都立着宋朝的贞洁牌坊。村中有《安吴青训班》文化遗址,1937年中国共 产 党曾经在这里培养一万多干 部。朱德将军曾在此授课一年。现在村中的小学还在使用着明朝时代的大庙。江海苍田、改朝换代、日月更新,但是,不能不说中国人祖祖辈辈的道德观与传统文化有密切的联系。当年日本侵 华伊始,仵德厚头脑中“国难当头、匹夫有责”的思想都是与石碑上的文字,与千百年来的文化传播紧密相联的。

  我去访问仵德厚,穿了一件鲜红色的丝绸上衣,背了两架相机。这身打扮在北京很平常,在乡村就很各色。村民们不是站在各自的家门口看,就是相继到仵老汉家中来坐,好象动物园里的一只猴、或者是一只野驴跑出来了。有很多村民向我诉说村中由联合国科教文出钱打了一眼千米井,外国人来调查村民从此告别污染水喝上卫生水的事实。可外国人刚一走,处理品的水泵就坏了。我不得不告诉乡亲们,我不是《焦 点 访 谈》的。

  有个叫陈志忠的老汉78岁,在村中《安吴青训班》聆听过朱德将军讲课。“民 国三十四年被国 民 党强制拉去当兵,到长安县7师8团2营小炮排当兵。”“在河南西峡老虎口与侵 华日 军血战,战败。”“部队调至陕西洛南县,晚上站岗,开了小差。”陈志忠1951年参加志愿军,在1军7师19团3营,还是炮手。他1953年回国,有残废、立功、复员三证。1963年大概是因为彭德怀前国防部长的问题,所以,他们的三证被收回。直到现在,很多的问题也没很好的解决。陈志忠一直坐在仵德厚身边诉说县民政局长态度如何恶劣,我也采访不下去了。一横心,想和陈志忠老汉去县里。可是,在泥里舞动的鞋不出20米就变成了3斤重一只,便罢了这个念头。

  由于谈到的是中 华民族的那段苦难史,所以,苍天也在落泪。淅淅沥沥的。仵老汉的家乡已经变成了“泥国”。所以,我们既不放羊,也不锄草了。

  我们只有谈话了。

  仵老汉说:从1937年12月起,华北、华中的日 军分南北两线沿津浦铁路和台(儿庄)潍(县)公路进犯徐州外围地区。1938年3月初,日 军为打通津浦线,连结华北、华中战场,派遣第五师团和第十师团分两路进犯台儿庄。台儿庄位于津浦路台(儿庄)枣(庄)支线及台潍公路交叉点,扼运河咽喉,是徐州的门户。3月5日,板垣征四郎率第五师团2万余人由青岛沿胶济路西进,经潍县转南抵达临沂以北汤头镇,谋取临沂,进而与矶谷廉介的第十师团会师台儿庄。14日,中 国守军庞炳勋第三军团和前来驰援的张自忠第五十九军与敌激战5日,全歼敌3个联队,击毙其第十一联队长长野裕一郎大佐、弁田中佐和1名大队长,残敌向沂河东岸溃退。3月16日,敌第十师团一部3万人沿津浦路南下,进攻滕县。17日,张、庞两部展开全线反攻。中 国守军孙震第二十二集团军第四十一军第一二二师、一二四师与敌展开血战,伤亡惨重,第一二二师师长王铭章等壮烈殉国,官兵2000余人牺 牲。从14日到18日,板垣第5师的主力坂本支队伤亡3千人左右,被迫撤至90里之外的莒县城内。临沂告捷,不但巩固了津浦铁路以东阵地,而且粉碎了板垣、矶谷两个师会师台儿庄的计划。

  仵德厚的部队于1938年3月下旬奉命增援台儿庄。当时他任30师88旅176团3营营长。归31师领导。当时团长袁有德下令:“日 寇从西北城角窜进城内,城内我军官兵已经大部伤亡,你率领全营从西门冲进去,将城中日 军消灭!与城东禹功魁营取得联系,共同守住台儿庄!”

  仵德厚中校军官当时组成40人敢死队,手抡大片刀,腰束手榴弹,他一马当先带头由台儿庄城西门冲入与日 军血战。副营长赵志道率其余官兵逐街、逐巷、逐院、逐房、逐墙的与日 军展开了争夺战。战斗白刃化时,双方互在墙上掏洞,作为射击孔或者投弹孔。一次,仵德厚刚挖一孔,对方日本 兵就先投过来一枚手榴弹。仵德厚身边机警的战士毫不犹豫地抓起冒烟的手榴弹从墙洞塞过去,一声爆炸,对方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据台儿庄激战结束后的战况统计,我军31师击毁日 寇战车38辆、重炮10余门、飞机1架、卡车90辆、战马550余匹。1938年3月的《中央日报》上有仵德厚的名字,不过,错被记者写成“许德厚”,直至今日,北京国家图书馆中关于《台儿庄战役》的书籍中,还可以查到“敢死队长仵德厚”的大名。查到第二集团军司令孙连仲将军亲临三营表彰的记录。

  还有谁关心这些当年国 军将士?我自费访问,没有任何的资助。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采访他们的意义所在。

  当时,由仵德厚中校军官组成的敢死队只有三人活着。屈指数着英勇牺 牲为国捐躯的三营官兵;台儿庄战役活着的、最后的指挥者、93岁的仵老汉老泪纵横。

  天阴沉沉的,气压很低。仵老汉怀念英勇将士哽咽的哭声却穿过窗外的麦田、玉米地、和那连天的棉花田,沿着乡间泥泞的小路,飘向远方。

  四

  中 国的农村还是很贫困的,我从厕所一站起来就被村民看见了,就是个证明。

  方便的时候,只要一挥手,千万条生命就“嗡”的响成一片。我想,这就是当“领 袖”感觉吧。厕所的生命飞到东,飞到西,吃饭的时候他们也来聚会,落在饼上,真让人困惑。

  我和仵老汉讨论厕所的问题,我说日本国农村的厕所都有抽水马桶了,中 国农村也应该如此,这样,不就现代化了吗?仵老汉反对,他说农田里没有粪肥怎么成!

  仵老汉说中 国农村已经有了本质上的变化,比方,公社的时候亩产300斤,现在亩产就是600斤。我说农村的事情我不懂,我只是感到在城市好。我说我就知道这样一个博物馆,摆几把破刀,几把破枪,干部都每月挣五、六千以上。因为工作需要,所以,都开着公车回家。一辆公车可养活40名下岗工人;而柏林、伦敦和东京这种情况稀少。连德国总理也不敢占国家的便宜(没感提台弯)。仵老汉显然吃惊不小,但是,他还是见过世面的少将师长。他说:“好!好!工作分工不同嘛”。

  谈到1949年,他的30师在山西被击溃,被俘。根据他的回忆:“天天挨耳光”。我问他做何感想?他说:“不打好人,还不打坏人吗?”

  一般的来说,“改造”到这种地步,就非常好了。

  人的命运就是这样扑朔迷离。当一个“阶 级”推 翻另一个“阶 级”;一个社会更迭另一个社会的时候,许多人的命运瞬间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古如此。

  但是,一个国家的历史是由许多部分组成的。每一个人在历史长河中的某个阶段应该割裂开来分析的。仵德厚和众多中 国军人在国难当头、全民抗战的历史关头,始终战斗在生与死的第一线。中 国军人在抗战中牺牲380万军人,我感到我们中华民族的每一个子孙都不应该忘记这段历史事实。

  仵老汉回忆《保卫武汉战役》也是精彩,他当时已经升任30师176团的团长。当时是八月下旬,30师奉命开往湖北武汉,归71军军长宋希濂将军指挥。他分析武汉战役是:

  “当时,中 国军队由于处处设防,分兵把守,且未掌握强有力的预备队,没有充分发动群众,破坏对方交通线,因此,未能重创日 军。在日 军已达成对武汉包围的情况下,为保存力量,中 国军队不得不于10月25日弃守该城。日 军26日占领武昌、汉口,27日占领汉阳。

  武汉保卫战,是抗日战争战略防御阶段规模最大的一次战役,国 军英勇抗击,消耗了日军有生力量(日军承认伤亡共3万余人),迟滞了日军行动。日军虽然攻占了武汉,但其速战速决,迫国 民政府屈服以结束战争的战略企图并未达到。此后,抗日战争进入战略相持阶段”。

  仵老汉对我说:“武汉战役是我军人生涯中最残酷的经历,有几‘最’:一,是我指挥作战人员最多的一次,共七个营的兵力。

二,是战斗日期最长的一次。35天。

三,是最激烈、最残酷,也是伤亡最多的一次。全团2800人中撤出战斗的仅有300余人,还包括炊事兵、担架卫生人员。

四,消灭日 寇最多,在我们阵地前沿,有三千多日本 兵丧命。在友军接防我团阵地前,我们没有放弃一寸阵地。

五,最残酷的是,侵华日 军使用了毒气弹!由于防毒面具不多,许多战士在掩体里就失去了战斗力。”

  我告诉仵老汉,我在日本国利用留学的六年时间采访了22名原侵华日 军老鬼 子,他们生活的不错,而且,极为关心曾经与他们血肉相拼的中国老兵生活现状。仵老汉瞪大了昏花的老眼,显然,他也极为感兴趣。这个情景,和在日本国见到的侵华老兵一样。

  空气、阳光和水。国土、国界和海洋。我没能力把老人们聚在一起却可以分别见到他们。

  仵德厚说:“战斗空隙之时,宋希濂将军和苏联顾问多次亲临他的阵地视察,苏联顾问发现仵德厚的指挥所设在迫击炮第一线阵地后,就说:‘这违反了作战原则’。我告诉他:后面高地上还布置有两挺重机枪和两门迫击炮呢。苏联顾问点头赞许后和宋希濂将军离开了。”

  仵德厚说,几乎每次日 寇要突破我军防线的一瞬间,他都端上步枪上好枪刺组织反冲锋。由于他始终和官兵们冲杀在一起,所以,他的团始终士气旺盛、斗志昂扬。即使全团多数官兵阵亡,他们仍然坚持了35天,直到援军接管阵地为止。

  根据日本国发表的侵华战争史中记载:“第十三师团和第十一师团与中国政府军宋希濂部在武汉激战45日,遭到中国军队顽强抵抗,损失严重”。

  仵老汉回忆:当时,军事委员会全军嘉奖30师176团,并授予仵德厚及有功官兵华胄荣誉勋章。老汉说:勋章是千百万英雄和先烈用鲜血和生命铸成的,没有他们,我们中 国的土地将被日本侵略者占领。

  “我是一个幸存者,回想当时战场上的残酷情景,我潸然泪下。”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

  “先烈们,你们安息吧!”

  仵老汉念叨着,他始终凝视着窗外,老泪颖挂在他的眼角,亮晶晶的。窗外是层层的、连到天边的乌云。但是,天边上有一线蓝天,一抹晚霞给天尽头的颜色抹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五

  仵老汉从1976年释放到1986年没领到一分钱。

他说他刚回家的第一年在地里劳动,由于挣不来工分,生活非常困难,甚至连剃头的两毛钱也没有。1977年到1986年他在公社砖厂烧砖,成了劳动能手,升任厂长,并使砖厂扭亏为盈。

  仵德厚的夫人于1975年病逝,她故于子宫癌,我去她的坟上看了看,连个墓碑也没有。仵夫人的爷爷是故宫翰林院的院士,是清朝皇帝的老师。由于她和孙连仲将军是同乡,所以,经孙连仲介绍两人在战火纷飞的1941年结成伉俪。根据仵老汉回忆,由于战火,他们夫妇在一起的时间没有30天。作为夫妻,这使得仵老汉深感歉意。

  仵老汉保留了仅有的夫人照片,有两寸大小。仵夫人不愧大家闺秀,她慈眉善目的一手揽住自己的女儿。黑色肥大的破棉袄没有遮住皇亲国戚40岁的眉清目秀。可惜,这两个女人早就去了。我急忙用各种相机翻拍,尽管没用。

  仵老汉说,他1976年释放回到家乡,看到两个来接站的儿子都穿着白鞋,马上就明白他们的母亲刚刚去世。“我当时两行热泪流下,三人一路往家走,无话”仵老汉说。

  仵老汉的两个儿子是非常淳朴的关中农民,他们与“少将师长”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两个儿子对我说,他们1960年从河北到陕西仵德厚家乡去,途中路过北京站。在北京站有个卖馒头的饭馆,一次只可以卖一个。要粮票。排大队。仵夫人说,咱们一路不易,先准备一些干粮吧。于是,娘仨分别排队买馒头。排了一下午,只剩下三个馒头。仵夫人饿着,她是母亲。其余的都让饥饿难忍的哥俩儿,吃掉了。

  由于仵德厚家在许多年前一直是地、富、反、坏、伪军官成分,所以,许多年前他们娘仨的窝儿没有巴掌大。在屋里一年四季可以看见星星,伸手就能接到雨、雪是常事儿。

  仵老汉家是中 国农村、中 国农民的一部分。改革开放以后,他家当然也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仵老汉曾于1984年至1987年任陕西省泾阳县政协委员会的六、七、八界政协委员,还是当地黄埔军校校友会的校友。仵老汉现在收入有300元(月还是年收入?),这让他很满足。

  一望无际的庄稼地,有玉米、棉花和果树。还有村庄。仵老汉一家人把我送出老远老远,快看不见了,老汉还伸出拐杖向我招呼,象一个老战士举着一只老破枪。

  这就是我们的土地,这就是我们的人 民。

  我真希望中国的小说、电影、电视、话剧、歌曲、教科书中有对类似仵老汉人物人生的描写。抗日战争中,民 国政府军与侵华日军正面作战,阵亡380万人。在后来的国内战争中,他们虽然成为倍受批判的“阻碍社会进步”的角色。但是,日本投降已经57年了,全国解放也已经53年了,中央军的老军官们已经是我们中华民族密不可分的一员了。

  我崇敬他们在历史上的功绩,我希望再见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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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台一年后回访仵德厚老人

晓楠:各位好,这里是冷暖人生,过去的这一年,我们认识了很多人,我们走过了很多地方,我们剧组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出了制作机房,就背起行囊,转辗各地,走街串巷,所以我们描绘自己的生活也是,在机房或者是在路上,不过想想看,我们认识的那些朋友们,我们的那些主人公们,他们同样也是在路上,奔波在各自不同的人生路上,我们可能是和他在某个街口相遇吧,小聚片刻,相谈甚欢,而一年之后,我们打算再次拜访,如果第一次见面是因为偶然的话,那么这一次,是因为惦念

(旁白)风霜冻结不了赤子之心。冷眼无法使他们失去热忱。听得到的故事。想不到的人生。让您尝尽人间冷暖秋凉。冷暖2004。

(旁白)一九一零年,仵德厚出生于陕西三原县一个小商人家庭,一九二六年因军阀混战,刚考入陕西三原师范学校的仵德厚投笔从戎,成为了西北军一名普通的士兵,开始了戎马生涯。一九三八年三月,仵德厚参加台儿庄战役,他率领四十名敢死队员英勇混战,多次击退日军的进攻。

仵:进一个地方都要跟敌人血战。在那儿搭起了人梯,还在那儿战斗。

(旁白)经过一天一夜的血战,日军龟缩到台儿庄西北角等待增援,四月三日,李宗仁将军下达总攻命令,仵德厚手舞大刀,率敢死队向日军发起最后冲锋。

仵:到了最后,拿着手榴弹,拿着大刀片,还在那个地方跟敌人战斗。

(旁白)台儿庄战役结束,中国军队歼灭日军万余人,粉碎了日军三个月灭亡中国,速战速决的计划,仵德厚率领的敢死队也损失惨重,只有三人活了下来,之后,仵德厚升任少将副师长,他说,所有的荣誉,都应属于那些死去的英雄。

仵:他们是为国家,他们死得有价值,我没死,我没达到我的目的。

旁白)一九四九年四月,数十万人民解放军攻破国民党驻守的太原,时任国民党三十军二十七师少将师长的仵德厚被俘,并于同年八月,被判处有限徒刑十年。由一名将军变成了一名囚犯,仵德厚被押送到山西太原市第一监狱服刑,在监狱里,他安心劳动,努力改造。

仵:那时候,整个一点都不想,光想着好好劳动,争取能减刑,这就好了。

(旁白)一九五九年,仵德厚刑满释放,但他并没有获得彻底自由,直到一九七五年,头发花白的仵德厚才得以踏上返乡之路。而那时,他已年近六十五岁,距离十六岁当兵离乡,已时隔半个世纪,但是回到家乡后,他才知道,父亲和妻子都已辞世。

仵:我自己觉得,伤心得不得了,自己这一生因为啥嘛,连父亲死了,连女人死了,我不清楚。

(旁白)回到家乡,仵德厚开始了一个劳民的生活,他开始学习放羊,种土,生活恢复了平静,现在,政府每月发给他的三百元钱的生活补贴,这让他非常满足,他说他感谢共产党的恩情,能够这样平淡地走向人生的终点,他说,他非常满意。

晓楠:其实当我们最初在陕西径阳龙泉镇一个连村名我们都差一点没读出来的小村子里,和仵德厚老人见面的时候,我们当时谁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佝偻着身躯,一脸陌然的农村老汉,会带给我们如此之大的震撼,事实上,当初因为他耳背,听不清楚,而且很显然,对外面的世界,丝毫不感兴趣,我们还差一点打了退堂鼓,但是一切都因为那两个字开始变得不同,就是将军,当老人听到将军二字的时候, 好像整个人突然有了超脱于周遭一切庸常现实的神彩,那一次采访,其实总共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可是在这一天半里,我们和老人一起走过了比任何剧本都更为迭荡不凡的九十四年,我们离开的时候,老人没有提出任何要求,他反而说,谢谢你们的恩情,他用了这么重的一个词,叫恩情,因为终于他知道,在那些大城市的图书馆里某本历史书上面,曾经有那么半句话提到了他这个敢死队队长,他终于知道,他将要走完的这一生,总算是在这半句话里,有了一个着落点,他的要求仅此而已。当然他并没有想到,被我们从这个小山村当中带走的,敢死队队长仵德厚的故事,竟然会掀起那么大的波澜。

仵:几千人跟着我干,跟着我送了命,我自己怎么能不难过,提前战斗,当时自己能忍耐着就过去了,最后一想起来,哎,自己每吃饭都想起来,都是同在一块儿的兄弟,受伤三四次,回来仍然战斗。我说中国人民有这样的好儿女,中国亡不了。

(旁白)因为路途远,加上身体不好,仵老汉已经很多年没有去妻子的坟上看看了,采访结束,我们特意从径阳县要了一辆出租车,和老人一起,去看望他的夫人。

妈,我爸来看你了。

仵:今天有香港(凤凰)卫视的几位把我带到这儿来,我今生没有再拜你的时候了,这是最后一次,我到你坟上来看你,我对不起你,一生也是三十年的夫妻,能在一块儿(才)几天,孩子们是你养大的,我没有照顾你们一天,你临走,我连面都没有见,我对不起你,也很伤心。

记者:我们应该称呼您为将军。

实在不敢称将军,我实在担不起那么一个高尚的名称,我只是抗日战争一个幸存的老兵。就够我光荣的了。

(旁白)《老兵》播出后,激起了全世界华人的爱国热情,他们纷纷打电话或寄钱慰问仵德厚老人。半年后我们带着大家的重托,再次看望了他。

记者:老先生,是这样,我们这个节目播了以后,有一个马来西亚的华侨,李先生,他就拜托我们给你带过来两万块钱,这是他给您的,就是说看您身体不太好,这个钱呢,拜托我们带给您,然后让您收下。

两万港币。

这是两万港币,我们把它换成人民币了。

仵:愧不敢当,受之有愧,这么多钱。

(旁白)仵德厚老人起初不肯收下这笔捐款,在我们的一再劝说下,他才勉强接受,随即就给我们写了一个收条。

仵:整个可以说,自从凤凰台发表了以后,全世界都来,英国都来电话,都是无名的爱国者,加拿大有电话,马来西亚也有电话,印度尼西亚,这些国家都有电话来,可以说我简直成了新闻人物了,整个传遍了全世界,这个确实了不起,我对凤凰台确实没东西来感谢,请大家接受我的鞠躬,以答谢国内外华人对我的关怀与厚待。

晓楠:其实当初我们去采访的时候,老人的儿子曾经私下里跟我们说,老人现在身体状况非常不乐观,每天没什么精神,话也很少,他们甚至担心他过不了这个年,但是一年以后的他,让我们非常惊讶,虽然还是一副标准的农村老汉的打扮,可是神情言语之间分明是多了 好几分精神,老人一直在兴致勃勃地给我们讲,有哪些人给他打了电话,哪些人来了信,甚至还有几个来自海外的观众,千里迢迢的找到村子里去看他,和他聊了好一阵,还有人给他寄来了医药费,还有人说要给他的夫人修坟,不过,其实老人说这些他都不那么需要, 只有一件事情让他看得很重,那就是当地的政府得知了消息之后,特别组织了一些小学生来听他讲当年抗日的故事,看得出来,这件事才真的让老人觉得兴奋莫名。

旁白)现在,仵德厚依旧过着俭朴而规律的生活,每天粗茶淡饭,早起还要走一走,九十五岁的他思维还很清晰。

记者:现在您走多长时间?早上的时候。五点半的时候,你一般走多长时间?

仵:得走一个钟头,如果走得下去,走回来就吃力了,所以现在不敢走那么远,只能走这一半,再回来。

记者:你以前那么风光,有过那么多风光的事情,现在这样的生活,您觉得能习惯吗。

仵:自己是随遇而安,随遇而安,更多的想现在能有这个生活,很满足,因为国家现在已经富强了,人们的生活也提高了,这要是我在旧社会那时候,吃树皮,挖草根那个时候,已经强得多少倍了,所以我自己非常感觉满意,心安理得。

晓楠:我想我们很庆幸,在那时的一夜,随着一个个生命的消失渐渐变得模糊的时候,我们还能够有幸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获得如此新活的记者忆和证明,而与此同时,如果这样的相逢,也能够让老人在生命的最后一段路上卸下些许遗憾,那我们也会感觉到无比荣幸。

仵:有人说,说你在国民党(名)下,也没有在银行里存钱,我说,我没有存钱的本事,因为我自己对不起跟我打仗的这些人,他们把生命都舍掉了,我存几个钱,我过生活,整个是行尸走肉,与禽兽没什么分别,这是留得清白在人间,这是自己唯一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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忤德厚在解放后被关是有原因的,49年春,太原被围,地下党策反了援晋陕军一把手,起义献城.忤为一把手心腹,下午被告知准备起义,却连夜向阎西山自首.不但使起义将领数人,中共策反人员一人被捕杀,还导致太原由和平解放变为军事解决,多死了几万人。忤德厚因此民愤极大,但因抗日有功,才保全性命。

当时中共策反人员原定为胡耀邦,因其突发急病换人,如胡进城,hehe历史又将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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